现在乌苏手上没有筹码,大齐也没了顾忌,两方就剩下赤.裸裸的对抗。
“狗急了都要跳墙,若乌苏还不退军,想是会有一场大战。”
不久后,再有人回想起这番话,便知并非虚言。
不管乌苏那边怎么想,他们都要做好准备。就这一件事,商议完后几个统领照常留下做更周全的考量。
裴闻璟向来寡言,不过众人也感觉出与平日不一样的沉默,索性早早论完,也不急于这一时。
回到帐中,夕阳渐沉,火盆里添了一遍炭,烧得整片空气都暖暖的。如军医所料,月媞还是没醒,炉上煨着汤药,等她醒来才好服用。
裴闻璟在榻边坐下,被子还是他走时掖下的样子,沉静的睡颜如一朵娇弱易损的花朵。
今日乌苏没交出人,加上斥候来报敌方有异,才下令暗中寻她。没想到在苍云,真将人找到了。那处偏僻,在一道悬壁之下,若不是士兵多看几眼,发现不了那居然还有人。
下面没有路通下去,两边陡峭,中有大风穿过,他们在上面绑住绳子慢慢往下滑,发现正是要找的人。月媞从上面摔下来,身上到处都有伤,小心翼翼弄了许久,才将人送回军营。
裴闻璟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,像是怕重了惊扰她,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皆化为陪衬,似乎要将这段时日缺失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补回来,若有人见着此时的大将军,可能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几日前那远远一望,丝毫没有平息数日未见的情感,担忧、心疼,只有看到她真正出现在自己身边,待在他身羽翼之下,所有的忐忑才落回原地。
过了半晌,裴闻璟才收回目光,将今日的公文搬到榻前的几案处理。上京的折子到的有些晚,这会儿才有时间看。
朝廷经过上次的清洗,现在意愿一致,几乎都是支持跟乌苏打这一战的,他们三番五次挑衅,朝廷不满,民众更是心有怨愤。
既然朝廷能够支撑这场战役,那他们也没必要退缩,一时动荡换来长久的安稳,这笔买卖,也算划算。
之前也给过乌苏机会,是他们自己不肯珍惜。
拿月媞谈判,也不能改变原定的计划,此法一点都牵制不了大齐朝廷,先前不过都是权宜之计罢了。果真到了重要时刻,一人的性命,何以能让朝廷、让百姓同意,换取自家的疆土,如今还是回归最平常的对峙。
不知不觉月已高悬,榻上的动静一下就将裴闻璟的注意拉了回来。
月媞从茫茫一片的梦中醒来,睁眼看着顶上的装饰,许久没有反应过来。
她这是是在哪里,是不是还在乌苏,她好像记得,她是不是逃出来了,被抓回去了吗?
身体也逐渐苏醒,近乎撕裂的疼痛传入脑中,月媞不由皱眉,想动动手,一使力,也全是疼痛。这下终于全然清醒过来,也让她看清了榻边的人。
她记得,梦里面好像听见过他的声音,原来,竟然不是梦吗?
“将军……”
月媞动了动唇,声却音没能清晰地发出来。裴闻璟看懂了,应了声。
“你身上有伤没好,不方便动弹,先喝药好不好?”
他这么像哄孩子的声音,月媞也从未听过,微微点了下头,喝了药才好得快。
裴闻璟去告诉军医月媞的情况,又取了药,很快便折返回来。
月媞被他扶起靠在枕上,面前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,冒着腾腾热气,还未入口,她就已经凭借味道判断出了它的苦意,皱了皱鼻子,刚萌生的勇气瞬间就消失了大半。
碗被裴闻璟端着,他拿汤匙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唇边感受了下温度,确认不烫,才送到月媞面前。
她下意识抬手去接,下一秒手上传来的疼痛将她逼了回去。
月媞才看到,整个手都被包起来了,裹着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伤口。
“别动,我拿着就好了。”
月媞放弃,抿了抿唇,让他将汤匙放在碗中,准备一下子喝下去。
手上不便,月媞只能尽力屏住呼吸,靠近碗沿,心想长痛不如短痛,就着裴闻璟的手喝下去。
但她低估了这药的苦涩程度,纵然心里想着一口气喝完,舌头和喉间却抗议得厉害,自发抵制,最后落入腹中的,只有一小口一小口。
终于没能承受住,月媞往后仰停下来,裴闻璟及时放下碗,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唇角。
缓了一口气,月媞抬眼一看,刚才是一大碗,喝了那么久,好像没有少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