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后,陈家兄妹搀扶陈大娘上了马车,白檀与老太医紧随其后,陈清霄从窗子里朝苏云乔摆手,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。
杜五福探出头来,小声询问:“谷大嘴被高家的人扔到城外荒地里,主子欲如何处置?”
李长羲问:“他家中还有什么人?”
这个问题杜五福也答不上来,他毕竟不是本地人,一时半会哪里顾得上查这么仔细。
苏云乔替他答了:“他是孤儿,文陵县里人人都认识他。”
“孤儿?他平日怎么生活?”
“再早些年,县里有个严屠户养着他,后来严屠户病逝了,这小子就靠通风报信、替人跑腿赚些小钱。”
苏云乔仔细回忆着对谷大嘴的印象,如实说道:“谷大嘴编起故事肆无忌惮,人看着浑,其实是个知恩图报的正直孩子。严屠户病重的时候,他顶着烈日在医馆门口跪了一整天,哭着求大夫让他以命换命……童言幼稚,却也动人。”
李长羲也有些唏嘘,随后吩咐杜五福,道:“先让他在城外等一宿,明日我们离开时再捎上他。”
…
事情安排妥当,二人宿在了驿馆。
苏云乔今日消耗了太多心神,疲惫得睁不开眼,仰躺在榻上,男人悄然环住了她的腰。
“你十六,我十七,我比你年长一岁,其实你也能唤我一声哥哥。”
李长羲这番话逼着苏云乔撑起眼皮子,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。
“郎君怎么突然说这个?”
李长羲下巴抵着她的肩,不满地说:“你唤陈兄一声‘清霄哥’,对我不是称殿下便是喊郎君,连我的名字都不曾唤出口。乔乔,这是什么道理?”
苏云乔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,无奈道:“你我有夫妻之名、有夫妻之实,为何还要以兄妹相称?”
李长羲的手不安分地禁锢着她:“那你唤我的名字,听着亲切一些。”
苏云乔脸上发热,支吾了一阵,怎么也喊不出口。
她闷声道:“不闹了郎君,早些睡吧。”
李长羲抬起上半身,低头咬了下她的耳根,不满地说:“我的名字就那么难以启齿吗?”
苏云乔的脸红透了,不是,这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?他还是从前那个谦逊理智的李长羲吗?
她被身上这片阴影折腾的不轻,终于妥协,喊了一声:“李长羲。”
李长羲犹说不满足:“再亲昵些。”
苏云乔忍无可忍,干脆板着脸干巴巴道:“李兄。”
李长羲语塞,许久才放过这道坎,仔细将她身上的被子掖紧:“……睡吧。”
次日晌午,驿馆楼下好生喧嚣,杜五福看着主子屋内的窗户开了才上前敲门。
“主子,县令高大人来了。”
苏云乔抿了一口粥,放下汤匙对李长羲道:“我就不出去了,殿下去见高县令吧。”
她一想到高八斗纠缠陈清荷的事情,想到这老东西对陈家做的那些事,便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对他,出去见他恐怕会坏了李长羲的计划,倒不如在屋里躲个清静。
李长羲知道她此刻对高八斗恨得入骨,自然不会为难她,轻拍她的肩膀说:“那你先准备着,一会儿送走他咱们便启程。”
文陵驿馆平日冷清,从未接待过什么大人物,往日来这儿官员,品阶最高不过是刺史,这回接待了平王世子本就战战兢兢,高八斗带着好些随从抬着南郡的特产进来,声势浩大,将跑堂的吓了一跳。
李长羲没让他等太久,放下早膳净了手披上衣服就出来了。高八斗见到来人,眯着眼睛将眼前年轻的男人从上到下扫量一遍。
好好一个王府世子,跑到文陵这种地方,跟一户穷人家较劲,把人逼得连夜出逃了,想必是个年轻气盛、胸无城府的小子。
对这种人,只管捧着哄着,早些送走就是了。
“下官拜见平王世子,殿下莅临文陵县,下官竟无所察觉,有失远迎了,如有怠慢之处,还请世子殿下海涵!”
高八斗堆起笑脸迎上去,不忘朝下人使眼色,手下的人立即将备好的厚礼放在李长羲面前。
李长羲掀开箱子顶盖,明知故问道:“高大人,这是何意啊?”
高八斗赔笑道:“听闻本县有个胆大包天的刁民出言冒犯世子妃,下官得知此事以后坐立难安,说到底此人是文陵县人,是下官治下不严,唯恐世子怪罪,因此自备薄礼来向世子赔罪。”
“这些小玩意儿,平王府里不缺。”李长羲眼底闪过不屑,极为倨傲地抬起下巴,说:“本世子只要陈清霄亲自跪在这儿,向我夫人行礼问安,再向我磕头认错,昨日之事便算揭过。陈清霄现在人在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