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李长安与长康两兄弟下学的马车停在平王府门外,一名妇人很是艰难地将李长康抱下来放在地上,这家伙穿得厚实,浑身撑得圆滚滚的,双脚刚落地便要往院里跑,没跑出两步便因冰雪湿滑摔了个屁墩。
妇人着急地喊他:“早就说过雪天路滑让你慢着点儿!你偏不听话!”
李长安上半身刚探出马车,见状便要下车追上去。妇人赶忙伸手作势扶他,却被李长安避开了。
“嬷嬷不用管我,长康还小,您快去将他扶起来。”
李长康摔得不轻,但好在他衣服够厚实,没摔成什么好歹,抓上洪嬷嬷的手借上力,麻利地站了起来。他抖落身上的雪,大大咧咧地朝李长安笑:“二哥我想堆雪人!”
“你都快摔成雪人了,还堆什么堆?”李长安大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,三两下扫掉弟弟衣服后面沾的雪,严肃地教训他:“兄长与嫂嫂就要南下了,这几日你便老实一点别给家中添乱,免得兄嫂远行在即还为咱们担忧。”
李长康嘀咕:“你怎么和学堂的夫子一样啰嗦……”
李长安语塞,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一脉能生出李长康这样单纯顽劣的孩子,一点不见天家子弟早慧沉稳的模样。
苏云乔站在明雅院前厅屋檐下,远远地望见一高一矮两个孩子站在雪地里打闹。
她将手伸出袖口都觉寒冷刺骨,李长康竟然还捧起一抔雪往长安身上泼,李长安当即扬起右手,那小的脚下抹油似的撒腿就跑,两个孩子你追我赶从桥头跑到桥尾,愣是不打算进屋。
苏云乔颇为无奈地喊了一声:“这天寒地冻的时节,你们俩别在门外杵着了!当心着凉!”
李长羲坐在屋内圆桌旁倒满两杯茶,听到她的声音抬头往门外瞟了一眼,不以为意地说:“他俩都皮实,想玩儿就让他们玩一会儿吧,你别太忧心了。”
他的话音才落,李长安已经乖巧地听从招呼来到厅堂前,规规矩矩作了一揖:“兄长,嫂嫂。”
“闹够了就坐下歇会儿,准备用膳。”李长羲将倒好的热茶推到圆桌另一边,见苏云乔回来坐在他身侧,他很是自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。
李长安没去接那杯茶,不动声色把停在门口踩门槛玩儿的长康拉进来,两人肩并着肩老实坐好。
苏云乔看着他俩的小动作,心下莫名想笑,凑到李长羲耳边调侃:“你还未及弱冠,当起爹来倒是有模有样的。”
李长羲偏着头与她顶了一下脑袋,不满地说:“别把我说这么老气,我要当也是当你儿子的爹。”
苏云乔不争气地又红了脸,抿着唇不接话茬。
李长羲重新看向两个弟弟,交代道:“我离京之后,还是由洪嬷嬷照料你们的起居。你俩的学业不可荒废,我会拜托景绍表兄查你们的功课,尤其是长康。”
李长安的眉心动了一下,眼底的光淡了下去,终究没说什么,只暗里扯了扯弟弟的袖口。
李长康不懂得哥哥的用意,苦着脸抗争:“我还小,学业不用着急的!”
李长羲不惯着他:“你快七岁了连字都识不全,这还不急?你可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四书都阅过一遍了。”
“兄长是天才,天底下有几个人这般早慧的?我就不信大家六七岁都是如此。”李长康眼珠子一转,便盯上了苏云乔,一脸憨笑地问:“嫂嫂六岁时也有这么繁重的学业吗?”
苏云乔很是无奈,她什么都没说,忽然被人揭老底算怎么回事?要知道她最拿不出手的就是才学。
李长羲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,随即盯着幼弟说:“你嫂子小时候在南郡文陵县长大,条件艰苦,哪里像你这般能得到当世名儒教导?你应该去问景绍表兄,他六岁时也能作诗了。”
李长康泄了气,闷着头牛饮一盏茶。
苏云乔推开李长羲的手,朝门外的白檀招了招手,很快便有下人捧来四五个托盘,上边摞着厚实沉重的冬衣,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两件暗红色绣虎纹嵌兔毛的翻领袍。
那颜色太过喜庆,平日里鲜少有人穿得这么显眼。两个小孩的目光被吸引了去,李长安眼中是诧异,李长康则更多是欣喜。
“你们俩身上的衣服都紧了,这些衣裳都是今年新裁的。即便兄嫂不在家,也不能让你们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过年不是?”
李长康欢呼一声站了起来,捡起那件喜庆的袍子往自己身上比划,还跑到李长羲面前转了几圈,仿佛在炫耀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