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这么几步路,殿下怎么还乘上马车了?”
“一个人骑马没意思,倒不如进来陪你说说话。”李长羲斜倚侧板,弯起胳膊撑着脑袋问她:“今日没人为难你吧?”
“我没事,倒是齐国公千金受了些委屈,保不齐明日会传出什么闲话。”
苏云乔正说着话,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颗去了壳的圆滚滚的烤栗子。香气扑鼻,还冒着热气儿。
李长羲拆开了刚买的点心,其中一包是荷花酥,另一包是刚出炉的烤栗子,他自己还没尝一口,先将栗子喂到了苏云乔嘴边。
苏云乔自是无法拒绝,启齿咬下这一口香甜。
栗子是热的,李长羲的指尖却有些冰冷,察觉他的手触碰到她的唇瓣,苏云乔仓皇退回。
“栗子很甜,但我其实不喜欢一口斋的点心。”面对李长羲怔愣的神色,苏云乔解释道:“你我初见那日,是苏云华将我推到雨中,逼迫我去给她买一口斋的糕点。”
李长羲眼中的亮光渐渐暗了,眉梢低垂稍显失落,刚刚拆开荷花酥外边那层油纸的手也僵住了。
气氛骤然凝固,苏云乔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悔。
她只是没那么喜欢,又不是厌恶排斥,何必说这样扫兴的话?
李长羲进宫议事还念着来接她,绕了远路去给她买这两包点心零嘴,她怎么还不识好歹寒他的心呢?
没等她想出什么补救的话来,李长羲先包好了油纸,抽出一方手绢擦拭指尖的油渍与碎屑,带着懊恼的语气喃喃自语。
“我不是没想过那天的事,我想你冒着雨去买糕点,或许是受旁人指使、身不由己。可我又想到大婚那日,婚房里备的整盒糕点你分明都吃了,想来也是喜欢的……是我思虑不周,以后不去这家店了。”
闻言,苏云乔心底松了口气。
李长羲还是这么擅长自省,从来不会责怨旁人。
直到马车停稳,李长羲率先挑帘下车,随手一挥将纸包着的点心甩到杜五福手里,颐指气使地吩咐:“拿去喂狗。”
苏云乔茫然无措地顿在马车门口,很怀疑自己那口气是不是松太早了。
她默默靠近杜五福,虚心求教这位最懂李长羲的前辈:“世子殿下是不是生气了?”
杜五福为难地盯着手中的点心,苦笑道:“殿下一向和气,哪里会为这种事动怒?一时丧气郁闷倒是有可能。”
苏云乔喃喃:“这可怎么是好……”
杜五福叹道:“世子妃还不明白?殿下他就想听您一句软话啊!”
苏云乔默然。
是夜,她裹着加绒的披袄,提着食盒去了明章楼。白檀与杜五福为她推开门便自觉退出了院子外边,两人皆是笑得一脸暧昧,让人心里发毛。
入冬后的夜晚有些寒冷,屋里烧起了暖炉,门扉不能关紧,要留出一条缝来通风换气。
门口的位置还是冷嗖嗖的,绕过屏风进里间才真正暖和起来。苏云乔脱下外衣,拂去披袄上沾染的飞絮,将衣裳悬挂在木架上,随后信步上前将食盒放在桌上。
李长羲挑眉扫了一眼桌角多出来的食盒,并未开口说话,手中的笔墨也未曾停止。
他读书办公时一向专注,苏云乔也分辨不出这是故意与她置气还是寻常反应,便默不作声等他写完。
李长羲等了好一阵,身旁静悄悄的,若不是多出来的呼吸声与女子身上淡淡的熏香,他都要怀疑方才看到她进门是一场错觉。
仓促几笔收尾,他挪开被墨迹湮透的纸张,不轻不重地搁下毛笔,笔杆磕在笔洗边发出清脆响声。
一双手从身后伸来,虚松地环着他的肩。苏云乔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俯下身子缠着他,他的耳边触及一片柔软温热,登时红了半张脸。
“下午我说错了,我不喜欢一口斋的殿下,但我喜欢殿下用了心思、出了力气买来的点心。”
李长羲呼吸渐渐急促,低头看着胸膛前愈发向下滑落的纤纤玉手,赶忙握住她的手,另一侧展臂环住她的腰肢将人从后边揽上前来。
苏云乔顺势侧身坐在他怀里,又搭上了他的肩膀,微微冰凉的指尖贴上他通红的耳根:“我笨嘴拙舌扫了郎君的兴致,还惹得郎君寒心,是以亲手烹饪三菜一汤来向郎君请罪,郎君可否赏脸尝一尝?”
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,随后是吞咽的声音,再接着她便被拥入一个陡然升温的怀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