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氏不甘示弱:“谁不知耻?要我将你做过的丑事再宣扬一番吗?”
苏承宗别过脸去,看起来是气狠了,半晌没说出话。
苏云华缓缓放下碗筷,取下袖中手帕擦拭唇角,随后瞥向苏承宗,似笑非笑地问:“父亲,都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?”
苏承宗深知自己这个长女平日里是什么脾气,她有气绝不会忍着,她此刻脸上表情倨傲近乎自负,唇角虽带着笑意,但怎么看怎么阴冷,显然没琢磨什么好事。
“你又想作甚?”
苏云华眉梢轻挑:“当然是让他们管好舌头。”
苏承宗很快便知道了苏云华要做什么,不出三日,他升职了,从不起眼的郎官升成了仅次于尚书的侍郎。
消息传得很快,先前同僚只是出于嘲讽心态议论几句,现在看到苏承宗升官,确实真的眼红了。
自打消息传出之后,苏宅的门槛几乎要被官眷娘子们踏平了,还有些人借着提前向苏承宗庆生的借口往苏宅送礼。
消息流进平王府,苏云乔听得眉头紧皱:“萧氏全收下了吗?”
白檀道:“那倒没有,大娘子道生辰不宜提前庆贺,于是放出话说要为大人办寿宴,届时再邀请众人同乐。”
萧氏懂得分寸,但不多。
知道收礼要落人口舌,她便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正大光明地收。可她忘了,苏承宗凭女儿勾搭宁王得以平步青云,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他,就盼他触碰红线跌落谷底。
苏云乔翻了翻库房的账册,盘算着如何应付了父亲的寿礼。
父亲高升,她若是表现得太漠然,怕要落个不孝的骂名。她若是太热情,又免不了被苏云华苏琅那两姐弟嘲讽。
这么无趣的席面,要是能不去就好了。
她正出神,白檀扯了下她的袖子,“殿下回来了。”
苏云乔回眸,便望见李长羲大步流地进来,俊颜舒展,眉眼含笑,想是心情不错。
“愁什么呢?”
男人修长的指节轻轻拂过她的肩,在她的目光追随中绕过圆桌坐到了对面,收回的右手点了下她面前的册子。
“我父亲过寿,萧氏打算大办宴席,我正愁选什么贺礼送去。”苏云乔右手托着下颌,歪着脑袋盯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藏品,话音落时才抬起眼眸对上李长羲的目光。
她在家中穿着素雅,乌黑秀发挽了个灵蛇髻,仅簪一支宝石珠子穿成的海棠步摇,金丝流苏垂下来轻轻摇曳,被屋外照进来的夕阳余晖印在她的脸颊上。
李长羲看得一时失神,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,沉思须臾。
“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幅《松鹤延年图》,是真迹。你不想费心费神,便拿了去吧。”
他这样说,眼前美人仍是愁容未展。一阵沉默之后,李长羲释然一笑,点了点苏云乔的脸颊,道:“你不是愁贺礼,是愁与人打交道吧?”
苏云乔被戳得回了神,道:“殿下心细如发,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李长羲挪动椅子到她身旁,问:“你可知陛下今日召我进宫都说了什么?”
刚才还在说寿宴贺礼、人际往来的事,李长羲突然转了话锋,苏云乔先是怔愣,随后配合他做出好奇的神情:“什么?”
“你知道陆重山吗?”李长羲问。
苏云乔回忆起一些传闻中的往事,“荣和二十四年被南国俘虏的陆将军陆重山?”
李长羲点点头:“是。”
“当然知道。”苏云乔道:“我父亲当年就是为此人不平,以言行不检获罪左迁南郡。”
李长羲并未重提旧事,而是望向西南方向远处的天际,道:“南国朝廷扣留陆重山十五载,或许是嫌他年迈无用了,又或许是想给我朝添点堵,不久前遣了使臣传书说要放陆重山归国,请我朝派遣官吏去交接提人。”
苏云乔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想到了什么,右手从下颌处垂落下来,正色看他:“陛下莫不是想让你去接陆重山回来?”
“不错。”
李长羲道:“南国的国书中还附了阿姐的亲笔信。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去南国提人,顺便探望阿姐、替他老人家看一眼重孙。待到来年春,再与南国使臣一同回京赴陛下万寿宴。”
苏云乔听罢便陷入了深思,近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飞快闪回,心里怦怦跳动。
景王因举荐的官员出事受到牵连,或许还有朝阳公主上报了惊马一事的缘故,总之近来不太好过。陛下停了他所有的职务、罚了他一年的俸禄,命他闭门思过,连个期限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