膏药敷在手腕上触感冰凉,化解了阵阵疼痛。苏云乔透过屏风看向外间,男子高挑挺拔的身影立于书桌前,手里笔走游龙十分迅速地书写着什么,一页又一页,仿佛很是着急。
白檀看着主子手腕上敷满了草绿色,才放下药罐,起身道:“主子先别活动,奴婢去将煎好的汤药取来。”
瞧着人出门去,苏云乔坐直了些,试探着问:“殿下在写什么?”
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。
自从马球场回来以后李长羲与她一句话都未说过,起初苏云乔当他是在气头上,并未多想。
可是这两个时辰过去了,他对下人都恢复了和气,仍是不肯对她吐露半个字,苏云乔纵使再迟钝也明白了,李长羲这火气不是冲着景王的下作手段,而是冲她。
“殿下是怪我擅作主张?”
屏风外李长羲悬着的手腕停顿了一下,随后迅速收尾、弃笔,待字迹晾干,将信纸收成一摞塞入信封。
身影透过屏风渐渐放大,转了个弯进入里间。
苏云乔不安地仰视他,望着他抬起自己敷满膏药的右腕。
“我是气你以身犯险!”
李长羲终于舍得对她说话了,苏云乔着实松了口气。
她垂下眸子,连自己都未察觉语气间平添的委屈:“你总算不晾着我了。”
李长羲张口欲言,余光瞥见白檀的身影顿足屏风旁,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,他主动伸手将盛者汤药的瓷碗接过来,道:“我来吧。”
白檀很是知趣:“那奴婢先退下了。”
李长羲眸光微动,不知想到了什么,转头又喊住她:“慢着,你将桌上那封信送到景绍手里,务必看着景绍亲自收下,别让旁人看见。”
白檀愣了愣,心中略有疑惑,但屋内两位主子都没有再解释的意思。
她便匆匆应下差事,寻着朝阳公主与景绍公子的住处去了。
“你怎么不使唤杜公公去送信,倒让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婢女跑一趟?”
倒不是不让夫君使唤她的人,苏云乔是惊讶于李长羲肯信任旁人。
瞧他方才反复叮嘱的态度,那必定是一封紧要的密信,他竟然不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办,反而交给不知根底的外人……
李长羲神色晦暗不明,轻笑说:“杜五福有别的差事。”
说罢没有过多解释,低头拨弄汤匙舀了一勺汤药递向女子朱唇边。
苏云乔垂眸,实在不忍直视那棕黑色散发着苦辛味的药汁,闭着眼睛咽下这一勺汤药。
巴掌大的小脸上,精致的五官顷刻间变得面目狰狞。
“苦……”
“这是活血化瘀的,苦也得喝。”
李长羲很少对她用这样强硬的语气,苏云乔口中还残留着苦味,心底不自禁地渗出委屈。
“你是不是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?”
李长羲再舀起一勺汤药,抬头便对上美人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,望得他莫名心生愧疚。
“你实在怕苦就捧起碗一口全咽了。”
他放下汤匙,将瓷碗递到苏云乔未受伤的左手中,转而别过脸去,望向窗外。
苏云乔无声轻叹,拧着眉头咽了整碗苦涩,苦得她一个劲想干呕,幸好白檀是贴心的,床边矮柜上还留着一盏清茶,她反复漱口耗尽了剩余的冷茶,口中苦味才算淡去。
撇下茶盏与瓷碗,便听李长羲发问: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马匹被人做了手脚的?”
“临开场前。”
苏云乔捏起帕子擦拭嘴角,有些犹豫与他说话的分寸。
“当时我只觉着有人一直盯着我看,并不确定就是马匹出了问题。正因如此,我才不好贸然叫停马球赛。无凭无据的,我也没法儿告知殿下。”
“谨慎一些不会有错,当时你若是告知与我,即便无凭无据我也会帮你重新挑一匹马。这本不是什么难事,你何必赌上自己安危?”李长羲急切道:“你可知一旦出了意外从马上摔下来,轻则断肢残疾,重则伤及性命!”
苏云乔垂着头,紧盯着锦被上交织的吉祥云纹。
思绪飘忽间,她蓦地想起先前白马寺一行返程时在马车上起的争执。
李长羲不止一次与她强调夫妻之间无需作伪。
沉默许久,苏云乔艰难开口:“若我当时换一匹马,避过这场意外……还如何揭开这叔慈侄敬的虚伪表象?”
再抬眸,她触及李长羲眼中的错愕。
苏云乔攥着被子,鼓足勇气道:“我擅作主张,想让所有人都看到,有人欲加害于殿下。此番失利,他再想动手就需再三思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