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王府的马车上,苏云乔道:“其实郎君今天没必要带我来大理寺。”
话音刚落,她便迎上了李长羲炙热的目光,接着道:“陛下既然说了梁照音不能离开监牢,那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提出过分的请求,我跟过来又帮不上忙,倒显得我小肚鸡肠、处处防备,不许郎君见别的女人似的。”
李长羲失笑,眼前女子眉眼拧着好似很纠结,眼底不知是懊恼还是羞愧的神色为她更添几分娇俏。他的喉结动了动,伸手将苏云乔捞进怀里,贴着她的耳根轻轻说道:“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,我偏就喜欢处处让娘子管束。”
…
李长羲与苏云乔的马车在城西的街道上停了下来。
杜五福在窗边说:“苏家的马车在前边,巷子口街道狭窄容不下两辆车并行,他们在让路了,主子稍等片刻。”
李长羲不置可否,苏云乔掀开窗帘等了一会儿,待两辆马差身而过时,隔着两扇窗与苏承宗打了个照面。
苏承宗刚从卢家喝完状元酒回来,脸上覆着醉酒后的红色,右手撑着窗沿仍是摇头晃脑的,待王府的马车离开,下人赶忙将他按回车里,拉紧帘子。
马车穿过黑漆漆的巷子苏宅的大门驶去,车停稳,下人将苏承宗搀了下来。
苏承宗大抵是真的喝得烂醉,脚步虚浮,遇到门槛还忘了抬腿,险些被绊倒在家门口,幸亏下人眼疾手快将他牢牢架住。
院子里也是一片黑暗,唯有远处的正厅亮着几盏烛火。萧氏与苏琅、苏云华都在,三人沉默地坐在灯下。
下人将苏承宗扶到堂上,见此情形,试探着道了一声:“大娘子,老爷回来了。”
萧氏像是如梦初醒一般,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在苏承宗身上,挺起了腰背,深吸一口气后对赵妈妈说:“去取醒酒汤来。”
苏承宗瘫坐在圈椅上,隔着烛光看向萧氏。自从万国宴之后,萧氏不似从前傲慢了,但也并未变得贤惠,她身上多了一层疲惫与沧桑感,以往争强好胜的劲头突然烟消云散了。
再看边上坐着的一双儿女,苏琅这半个月都不曾出门,别说与其他酒肉朋友聚会,他连宁王府他都不去了。
苏云华倒是还在与宁王来往,这几日断断续续收了几封书信,只是她的态度渐渐冷淡了下来,不知是不是后悔了。
赵妈妈很快就端着醒酒汤回来了,萧氏接过碗,走到苏承宗身旁,沉默地舀起一勺汤汁递到他嘴边。苏承宗垂眼看了看,直接拿过碗一饮而尽。
他思绪是清醒的,双手却因醉酒的缘故止不住颤抖,醒酒汤一多半进了他嘴里,还有几注沿着他的下颌留到衣服上。萧氏皱了皱眉,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。
苏承宗将碗放回赵妈妈手中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便要往后院走,萧氏忽然将他按回了椅子上。
“你与卢大人是旧相识。”
苏承宗上下扫量她,片刻之后才承认:“是。”
萧氏追问:“先前你说卢正名品行端正、博学多才,今日卢家摆酒,你可打听过这状元郎有婚配否?”
夫妻多年,即使没有什么感情,苏承宗对萧氏的心性也算了如指掌了,只凭只言片语立刻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。
他不禁嘲讽地扯动嘴角,道:“人家声名不显时,你看不上读书人。如今人家金榜题名中了状元,你又看上他的前景了。你可知如今洛城有多少人家抢着招他为婿?若不是顾及英哲太子大丧未满百日,只怕卢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破了。”
“卢正名中状元之前也没听说他如此抢手,那些蜂拥着招他为婿的人家,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?谁又比谁清高。”萧氏不满道:“你与卢家既然是旧识,何不借着这层关系来个亲上加亲,华儿是你亲生女儿,你这做父亲的不上心,还指望旁人替你尽心吗?”
苏承宗瞥了苏云华一眼,顿觉一阵头疼。
“我有心替她筹谋,可是当初是谁纵着她自毁清誉倒贴宁王?如今全洛都的人都知道她的‘风光’往事,你以为卢家上下都耳聋目瞑,能乐呵呵地接纳她进门?”
萧氏还想再说什么,苏云华却拦住了她。
“母亲别再说了,即便卢正名中了状元,我也不惜得嫁给他。若是宁王不能成事,我情愿出家、或是一根白绫吊死,也不愿被人骑在头上看了笑话。”
苏承宗气笑了,“事到如今你还要和云乔争个高低?”
苏云华红了眼睛,愤然道:“她是那么卑贱的出身如今也能飞上枝头,我为何不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