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出这句不离不弃的苏云乔与过去的她像是换了个人一般。
李长羲有些不敢信:“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?”
“许是我忽然信了缘分天定。”苏云乔想起过往的心境,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最初她将李长羲视为别无选择的出路,后来也曾想过与他共进退,再后来动了自己退出与他各自安好的念头,如今却发现,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和平王一脉有了纠葛。
“命运让我受了你家的恩,又让我做了郎君的娘子,足以见得我与郎君的缘分至深。天意叫我以身相许,我又何必与天道对着干。”
这番话在李长羲听来总觉得不大对味儿,他穷追不舍般追问:“仅仅因为缘分、为了报恩,而无关情分?”
苏云乔一向是羞于谈论情爱的,对上李长羲灼然滚烫的目光,她心跳越来越快。
她已经逃避了太多次,李长羲每每谈及真情,她都不肯回应,她让郎君等了这么久,再逃避下去未免太过冷漠。
扪心自问,她对李长羲当真从未心动吗?
苏云乔脑海中闪过几张画面,是望山寺内李长羲主动提出要刻同心锁,是南国边境客栈内李长羲与黑暗中将她抱起,是从南阳城外逃出生天被李长羲稳稳接住。
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他们的初次相遇,李长羲在大雨中赠她一把伞。
抛开后来的种种顾虑,暂且忘记那些利益前程的牵绊,回溯到初见那日,她在接过雨伞的那一瞬或许已然动了心魂。
“我嘴笨,说不出动听的情话。可我心里明白,郎君是举世无双的君子。”苏云乔压下心底的羞怯,垂下眼眸,小声道:“当日在锦城,我若是执意了结这段姻缘,恐怕余生再也无法忘怀与郎君共处的朝朝暮暮。”
李长羲心下欣喜万分,以他对苏云乔的了解,自然知道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真诚的告白。
他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边落了一吻,道:“你的心意我已知晓,定不负卿。”
马车停稳,外边传来杜五福的声音。
“到家了,进屋再说。”李长羲没有松开苏云乔的手,直接牵着她下了车。
杜五福一看二人如胶似漆,仿佛黏在一块儿的眼神,便识趣地退后几步,顺便拦下白檀,二人远远跟在主子身后。
回到明雅院内,苏云乔想起了被搁置的问题,扯住李长羲的衣角把人拽回来坐下,“你还没答我,咱们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向父亲母亲请安?”
李长羲道:“陛下准许父亲母亲出席万国宴,到时候总能相见的。”
“陛下真要让父亲出席?”苏云乔却有些讶异,“那可是万国来朝的盛大场合,让一个被废去储君之位、久被圈禁的王爷出席,这让父亲如何自处?外邦使臣又该如何议论大晟的内政?”
“陛下他不仅仅是大晟的天子,他也是一位即将步入古稀之年的老人。万国宴不仅仅是万国来朝的盛会,它更是陛下七十大寿的寿宴啊。”
李长羲心下泛起一阵苦涩,接着道:“无论如何,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,父亲曾是陛下最器重最钟爱的皇子,或许时至今日陛下心中的父子之情仍然未泯,只是掺杂了太多猜忌、隔阂,才会反目成仇。设身处地去想,一位七十高龄的老人过寿,无论膝下儿女如何明争暗斗、父子之间如何不睦,明面上总要做到家和圆满。”
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,深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深受平王大恩,苏云乔已然将平王视为仁义之君。
如今再看当今陛下与平王父子反目之事,她不愿相信平王会是陛下废储时痛骂的昏庸暴戾、谋逆失德的罪臣。
古人言子不教父之过也,平王是陛下亲自教导了半辈子、被寄予厚望的储君,若是德行有亏,岂非陛下教养不当?
苏云乔已然意识到自己对当今天子有诸多不满,她不敢明着说什么,只能默默地靠在李长羲身上。
“我不懂这些,我只知道郎君夹在中间进退两难,实在辛苦。”
李长羲心中一暖,伸手将她拥紧。
苏云乔忽然抬起头,认真道:“天意若眷顾郎君,你一定会是圣明仁德之君。”
李长羲神色微变,警惕地瞥了一眼门外。杜五福还算有眼色,见他二人举止亲密,便远远地守在院门外。这个距离,不怕他听见。
得出这一结论,李长羲稍松了口气,神情也渐渐缓和下来:“何以见得?”
苏云乔道:“我不懂什么军政治国,只是觉得身为天子最忌凭一己喜恶用事。之前谢氏与郎君闹得尴尬,郎君仍将他们安排周全。于是非面前,郎君对宁王也能摒弃恩怨。杨才子慷慨谈论改革,言辞激进,言语多有疏漏,郎君仍然愿意倾听,还与之论辩。这一桩桩一件件,足以见得郎君有明君潜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