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这一点伤尚且如此, 他那整片的后背,又怎会无碍?
云卿望着那个素来城府深沉的男人, 几次轻启朱唇,又不忍拂了他的一番好意,心脏就这样被反复煎烤着。
“那臣妾给您上些药膏吧, 宫里有现成的。”佟贵妃又心疼地提议道,忙吩咐宫女去拿。
“臣妾宫里也有,都是上好的。”惠嫔也连忙吩咐人去取。
荣嫔则道:“臣妾略通医术, 不若为万岁爷扣脉瞧瞧?”
宜嫔亦是附和:“荣嫔姐姐医术精湛,万岁爷可以一试。”
“不必,摆驾回宫。”
康熙帝率先朝门口走去, 梁九功等人连忙跟上,唯独云卿还稍有晃神, 懊恼地揪紧手指。
康熙帝回头觑她一眼,“愣着作甚?”
“……嗻!”
他的语气谈不上多温柔, 云卿完全不计较,连忙小跑着跟上去。
康熙帝轻嗤一声,向来避他如蛇蝎,倒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主动。
“恭送万岁爷。”
四个妃嫔率众人行礼。
自始至终,没人再去理会乌雅氏,皆是望向云卿的背影,目光各异。
万岁爷竟将她看得,如此之重?
乌雅氏怨毒的目光,也紧紧钉在云卿的背影上,恨不得直接上面划开一道道血口子,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减轻她手腕上的痛!
万岁爷重视她又如何?
孝庄太皇太后经历前两朝帝王的专宠之痛,肯定忌讳万岁爷与后妃生情。太皇太后虽然近年来常年礼佛,但各宫的眼线一点不少,这事早晚会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。
等着瞧吧,这宫里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!
……
晌午太阳如火,炙烤着大地。
云卿等人没有被烫伤,尚且觉得炙热难耐。对于身子灼伤之人,可想而知。
故而銮驾走得极快,云卿作为唯一的女子,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。
她无意理会这些,担忧着望着坐在上面的男人,脸色阴郁,鬓角处早已被汗珠洇湿,不知是热得还是痛得。
云卿注意到的这些,梁九功自然也是心系非常,高高递过去帕子,“万岁爷,可要擦擦汗?”
“无碍,再走快些。”
男人面无表情地凝着乾清宫方向,回应了一句,一句自相矛盾的话。
听得云卿心里又是一阵发紧。
幸好承乾宫与乾清宫只有一个宫道之隔,加之抬御撵的小太监们又尽可能加快脚程,约莫一炷香功夫,就进了凌霄阁。
“李德全,快去把所有的烫伤膏和金疮药全部呈上来。”
“司衣,你赶紧去给万岁爷拿一套干净软和的常服来。”
“冰块呢?不是早就派人去拿了吗?怎么还没回来?赶紧再去催……”
御撵一落地,梁九功就急惶惶地指派众人去准备东西。
云卿认识他这么久,向来都是老成持重模样,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如此惊慌失措。
御前大总管尚且如此,底下其他人亦是慌成一团。
一时间,乾清宫罕见乱糟糟的。
“慌什么?吵得朕头疼。”里间正在换衣物的康熙帝,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斥责:“各司其职,平日里训练的规矩都哪去了?”
“嗻。”
众人连忙应道。
虽是被斥责,又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,包括云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慢慢镇定下来。
她将泡好的凉茶,轻手轻脚地放在南窗下的炕几上,就默默退出去。
按例说天冷伤寒,不该喝凉茶,但被烫伤之人喝碗凉茶能败火。
更何况,她是用灵泉泡得这凉茶,功效只会有增无减。
“李谙达,眼看晌午了,我去后院小厨房瞧瞧,给万岁爷挑些清淡去火的菜色。”
梁九功正陪同在康熙帝身边,云卿不方便递话。退出凌霄阁后,她就朝梁九功的徒弟李德全知会一声。免得万一康熙帝召她问话,没人知道她在哪。
“云卿姑娘,都这会了,您不在里面侍候着?”李德全压低声音,好言提醒。
今日这一出意味着什么,瞎子恨不得都能看出门道来。
这要是换作别人,早就止不住往前凑上去了。
病榻虚弱时的小意关切,上药时的肌肤相亲,一切都是水到渠成。
也就这云卿姑娘,不知为何,非要一个劲打退堂鼓!
“多谢谙达提醒,我去去就回。”
云卿微微一笑,转身不再多言,顶着毒辣的阳光朝乾清宫后院而去。
她何尝不明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