吓得众人跪了一地。
见是云卿亲自去煎药,焦躁不耐的康熙帝,眼神一怔,而后脸色柔软几分。
但眼下情形,康熙帝也没有多说什么,云卿更没有自恃功劳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而后两人开始默契地喂药。
康熙帝接过药碗,亲自给昏迷发热的孝庄太皇太后亲自喂药。
云卿就轻轻抱起老人家,将她头放在自己腿上,偶尔见药汤洒出来,就用帕子及时细致地帮忙擦拭嘴角。
原本上了岁数、着急到昏厥的苏麻喇姑,醒后赶过来时,便是瞧见这样一幅和谐画面。
两位壁人,似寻常夫妻,在病榻前侍奉长辈,默契而美好。
喂完药后,苏麻喇姑心疼康熙帝明早还要上朝,请他去偏殿休息。
康熙帝放心不下自家祖母,坚持留在寝殿里照看。
最后,还是云卿劝动了他。
“太皇太后最是看重朝政,若是知晓自己生病引得万岁爷耽误上朝,醒来后恐怕心绪不佳,不利于修养恢复。”
“您瞧,热症消减了些,想来过不了多久她老人家便能大好。”
见康熙帝被说动些,云卿又道:“奴婢在这里照看着,太皇太后一有好转,便立刻去偏殿禀告给您,可好?”
“这里有老奴便可。”苏麻喇姑算是半个长辈,也不甚在意繁琐规矩,将两人齐齐往外推:“万岁爷那边,就有劳云卿姑娘了。”
……
慈宁宫偏殿,只余一点灯照亮。
朦胧的夜色下,檀香宁神,让气氛越发得朦胧,多愁思。
云卿伺候康熙帝安置下,担心苏麻喇姑上了年纪精力不济,便想再回到主殿去帮衬。
康熙帝却是抱住她,不让走,“卿卿,陪朕说会子话,朕睡不着。”
一惯霸道性子的男人,这会语气低软,满满的哀伤。
“……您说吧。”
男人虽是心里脆弱,但手臂仍是强劲有力,云卿想走也走不掉。
“适才,朕很担心,皇祖母会就此撒手人寰,就像当年皇阿玛和母妃那般。”
他顺势将头埋进她颈窝,兀自蹭着寻个舒服的位置,喃喃自语:
“朕刚登基那会,朝廷遇事,总是皇祖母挡在朕前面。她年轻时经历太多磨难,过得很艰难。如今朕终于坐稳江山,都还没孝敬她几年……”
“其实这些年,皇祖母年岁见涨,朕就知晓终归会有这么一日,只是时间早晚罢了。”
“万幸她老人家身子一直硬朗,但到底,挨不过岁月……”
说话间,他轻叹着气,环在她腰间的手臂,不自觉又收紧些,无言昭示着内心深处的不安。
云卿静静听着,任由他倾诉出心底的情绪。
尤记得他之前说起过母妃去世的事,那时的男人也是这般黯然神伤。说起来,孝庄太皇太后是他在世的最后一位嫡亲长辈了。
可惜生老病死,非人力能及。他虽身为皇帝,却也无法干预。
而且帝王虽是坐拥天下,但是高处不胜寒,比常人更加孤独,正如前面几朝的帝王会自称为“寡人。”
“卿卿,你会永远陪着朕的,对吗?”
男人第一次没得到答案,便又执拗地问上一次,将她抱得更紧,霸道之中透着几分孩子气。
“太皇太后一生为大清社稷尽心竭力,想来故去的先辈祖宗们会庇佑她老人家。”
云卿给不了他任何承诺,略略沉吟后,试着从其他角度劝慰:“而且太皇太后常年礼佛,心性纯善,相信佛祖也会保佑她平平安安的。”
她声音低柔,虽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,但所言之词也是中听。
温软如泉水,涓涓流淌进康熙帝的心坎里。
他心里一暖,不自觉去捉住她两只小手,十指相扣:“不错,皇祖母定然能好起来。”
“当年朕尚且年幼,没能力护住母妃。但如今天下尽在手中,不论什么样的病症,定能寻到名医,为皇祖母益寿延年。”
说者无心,听着有意。
男人今夜再一次敞开心扉,让两人心中的距离,不由亲近几分。
他遍寻名医的一番话,听得云卿有几分心动。
治疗失忆的事,她可以放心地托付他、信赖他吗?
“万岁爷为大清日夜辛劳,已经做得很好了。没有人生来就是先知,可以预测未来,这一生或多或少都会留有遗憾。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,我们只能往前看。”
云卿话锋一转,从侧面暗中试探:“若是有一副药,饮下便能忘却悲伤记忆,似乎也不错。万岁爷,您怎么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