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到门口,他刚要把门合上。
忽然听到身后的老人说:“小放啊,以后别来看我了。”
他身体猛地一颤。
以前宋清梅怪过自己来得频繁,也说过再天天来看她,以后就再也别来的气话。
但他知道,这次是真心实意。
老人半阖着眼睛,自顾自地道:“你爸妈心狠,把我们祖孙俩留下,我始终觉得对不住你,让你从小到大一直被人欺负,被人瞧不起……是外婆对不住你。”
“现在外婆老了,生了病,不但照顾不了你,还拖累你。我每天睁开眼睛脑袋里就想这些事啊,吃不下,睡不好。”声音渐弱,宋清梅翻了个身,伸手抹掉眼尾的泪,遮掩着怕他看见。
“你妈给我打过一笔钱,够我在这生活好一阵子了。你要是不想让外婆成天活在愧疚里,就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,别再来看我了。”
世界像是被无声的洪流吞没。
少年无力地垂手站着,书包滑下,肩膀轻轻颤抖。
他原想装听不见,仍然遵循往常一贯的模式,每周来看她。
可却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,无法再前进一步,喉咙艰涩得说不出一个字。
断了线的水珠从眼角滑落,簌簌砸下。
“就当外婆任性,你是个好孩子,你最后再听我一次话,好不好?”
缄默之后,宋清梅吸了口气,难以抑制的哽咽起来,像是在同他说话,又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“只是日后,连个能陪你说话的人都没有。你要是再被人欺负,像小学那样被人扯破了衣服,没人关心你,这可怎么办……”
宋清梅向来是个很独立坚强的人。
这是岑放第一次听见她的哭声。
哽咽,沙哑,仿佛化作无形的利刃,一下下剜着他的心脏,难以言喻的痛意在底部扎根。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。
不知过去多久,岑放终于轻轻松开紧握成拳的双手。
他声音艰涩:“我……答应你。”
“我答应今后不再来看你。”
每一个音节,都仿佛经过一个漫长又煎熬的区间,自口中传出。
“外婆,你不要愧疚,不要自责,不要……总记挂我。”
停顿片刻。
少年轻轻抬手,抹去眼睫挂着的泪珠,转过头,看着外婆,露出一个牵强却柔和的笑。
“前不久,我遇见一个人,她很优秀。”
他像是在讲故事,为了抚平外婆心里的皱纹,让她安心。
岑放低着眸,努力回想女孩身上的闪光点:“她是一班的班长,成绩很好,经常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,还会弹钢琴……”
优点细数起来,说都说不完。
对上宋清梅的眼睛,那里早已蓄起泪光闪烁又满含期冀的河流。
他轻声笑笑:“就是这样一个人,在今天告诉我说。她愿意在我深陷困境的时候,拉我一把。”
-
一时的震慑并不能彻底息事宁人。
孟书温早上负责收送作业,几次在三班门口看见因为迟到而被罚站的刘成新。
他好像是故意的,从她走出班级门那一刻起眼睛就黏在她身上,然后在她经过的时候,不怀好意地吹个口哨,再比个中指。
非常幼稚的报复手段。
不会造成她丝毫损失,也不会让她受伤。
唯一的效果就是在一大早膈应她一下,让她短暂的选择性失明几秒。
未料,午休开始,老师前脚刚走,刘成新就带着几个高个男生闯进一班的门。
“不相干的人可以去吃饭,也可以留下来看热闹,毕竟我们是来找孟书温的。”刘成新大着嗓门喊了声,旋即将几封粉红色的信封摔到孟书温的桌前。
来者不善。
孟书温蹙起眉,冷着声音道: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
“哥几个都喜欢你挺久的,你看看我们的情书,挑一个最喜欢的出来呗?”
刘成新两只手支在桌子上,其他几个男生围过来,将她的路堵住。
宋南方见状挡在孟书温前:“不是,你们几个男的,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?”
林璐之冷眼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,蒋云云刚才就已经跑去找老师。
刘成新嬉皮笑脸地说:“我们没想为难她啊,就是喜欢她,表个白都不行啊。小孟班长,给个机会呗,我们几个都入不了你的法眼?还是说,你就喜欢人丑还孬那一款?”
他冷嘲热讽,暗指的人是岑放。
众目睽睽之下,孟书温抬眼扫过他们几个,不怒反笑。
她慢条斯理拆开他们写的情书,拿起一张读了几段,又拿起另一个,蹙眉看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