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伸出手,将廷听的脸转回来,带着凉意的指尖贴着廷听的颊边,在她微睁大的眼眸下,于她额间落下了一个青涩的轻吻。
刹那间,廷听向来灵敏的听力仿佛失效,再听不到外界铿锵的交锋声。
不同于他身上玉石般的寒意,他薄唇温热,明明未曾有只言片语,却诉尽了他心中的辗转不休。
廷听抓着他肩侧的手攒紧,脊背僵硬,脑子里的字眼逐渐糊成了看不懂的线,她想开口制止却发现嗓子干得冒烟儿,字卡在了喉口。
这吻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瞬,轻的如花瓣被风拂下花枝,似羽毛扫过指尖。
池子霁松开,理了理廷听耳畔因为方才的战斗而略显凌乱的发丝,状似漫不经心,实则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地表达着他的不乐意。
“你在看别人。”
第31章 朦胧
听听又在看别人了。
层层叠叠的冰台宛若天池上盛放的冰结花, 在日光下折射出瑰丽的色泽,众弟子于其上战斗,但有人的目光永远停留在一人身上。
少年撑着下颌, 垂眸坐在高台之上,身旁的长老们议论纷纷,似乎有说不完的话, 他安静得格格不入。
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, 却仍会因廷听不断与同窗对视、谈天, 甚至是和其他人对战而不悦。
旁人欣羡池子霁的身份与境界,池子霁却困囿于此, 让他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。
“你师妹天赋异禀啊,居然在终试之前突破了元婴。”舞修长老孔翎看到池子霁,他面无异色,眼眸却越来越凉的,也不知道在些什么。
孔翎迟疑了下, 问道:“你不高兴?”
“我想当她同窗。”池子霁漫不经心地回道。
池子霁的目光穿过人群,落在廷听身上, 扫过她如瀑的青丝, 扫过她皎洁的指尖, 最终停于她巧笑倩兮的脸庞。
听听又在笑了。
但凡他是廷听的同窗,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她身旁。
池子霁越想越深, 脑中甚至都勾勒出了同窗之间, 细水长流, 亲密无间的景象。
“她那身新裙子真好看, 是你从哪儿家定的吗?”孔翎问道, 她为舞修,素来爱美, 从方才起就对廷听这身裙子颇为在意,看得她手痒痒,“这料子不常见啊,那压裙摆泛着光的细丝是什么?”
孔翎这么问,其实主要是喃喃自语,根本没想得到答案。
在她的心里,这群男修,尤其是剑修,哪儿能知道这等美丽之物的细节。
池子霁不假思索地回:“瑰蛛丝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!”孔翎当即惊愕地偏过头,匪夷所思地看着池子霁,像是看见天上下红雨,“瑰蛛丝,你这真是下了血本啊。”
“谁家敢接你这桩生意?这一丁点儿瑰蛛丝就值一条灵脉,做毁了这不得倾家荡产?!”
瑰蛛丝,顾名思义,瑰蛛的蛛丝。
只是瑰蛛数量极为稀少,生存于极寒之地不说,毒腺很是发达,隐蔽性极强,产丝量也不多。
其蛛丝在日光之下几近透明,泛着浅浅的光华,不光对灵力敏锐,韧度还强,是上好的法器材料。
“生意?当然不是。”池子霁讶然了下,理所当然地开口,“那是我做的。”
修士的法衣与凡人的衣服并不相同,并非是用缝纫织造,而是用炼器的手法,将各式天材地宝相融、取型,最终装饰。
廷听那条裙子下遍布暗纹,全是池子霁用灵力一笔笔绘上去的符印。
池子霁认真仔细到走火入魔,急切地以此去填补之前她濒死带来的不安。
他哪儿能放心将廷听贴身衣物假手于人?
“你……”孔翎目瞪口呆,她不意外池子霁的审美,毕竟他向来与剑修的刻板印象不同,但确实没想到他会亲力亲为。
做衣服??
而池子霁微微侧头,眼眸带惑,白净的脸上是纯质的疑虑,显然觉得此举天经地义,完全不理解孔翎为何会有这种问题。
他看得孔翎险些开始怀疑自己。
可孔翎知晓,这世上哪怕是情深义重的道侣,都鲜少有男子给妻子量体裁衣的。
不过,也或许正因池子霁年少未涉情爱,青涩而直接,突破人常规想象的关系,反而让人耳目一新。
“原是如此!”孔翎的思绪一牵扯到“道侣”二字,逻辑便顺畅起来,不管是池子霁想当廷听同窗的“吃醋”还是制衣的“体贴”,都合情合理。
孔翎用或钦佩或祝福的目光看着池子霁,仿佛在看一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,脸上不禁扬起欣慰的笑容:“汝其勉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