缸中的璨假龙摆尾,嘴里咬着根水草,天边有白鹤悠然飞过,连阳光下的灰尘都一清二楚。
“刚突破元婴就神识乱飞,小心被冲撞了受伤。”
耳畔传来少年慢悠悠的声音,当即扯回了廷听的意识。
廷听一怔,慢吞吞地抬起眼,近在咫尺的雪白脖颈上有一浅浅的凸起,随着他的呼吸缓缓移动,耳侧紧贴着的地方响起平稳的心跳。
清浅的熏香味充盈在鼻腔内,仿佛无处不在。
廷听眼神一变,视线环顾四周,熟悉的博古架,翻倒的屏风,所处的位置无疑是池子霁的洞府。
玉简在地上摊开,深色的地毯上有湿漉漉的痕迹,旁边倒着被磕出个角的瓷杯,像是被一股脑从桌子上扫掉的。
而她正以一种霸王硬上弓的不正常姿势压在池子霁的身上,背后是空无一物的梨花木桌案。
廷听都不敢细想,在她睡梦中朦朦胧胧的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太近了。
若不是池子霁已然发现廷听已经醒来的事实,廷听可能会下意识选择闭眼装睡,展示出自己多年以来在宗门之中摸爬滚打的演技,再等一个合适的——比如说若无其事地挪开身体的时机,再装作毫无察觉地醒来。
廷听刚想借力坐起来,即刻发现两只手腕都被池子霁紧紧锢住,她遏制住想要紧绷身躯的冲动,尽力轻松地问:“池师兄?”
为什么要囚住她?是她哪里引起怀疑了吗?
总不可能是唐突了他清白要她负责吧?!
“师兄听我解释,我绝无非分之想!”廷听无比真诚地说。
池子霁对上廷听的目光,一字未说坐起身来。
廷听被压着手坐到他腿上,看他乌黑的眼睫在瞳孔上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,庞若珠玉,容姿卓然,像是陷入了思考。
池子霁越是不动声色,廷听便越是紧张,甚至都已经忘掉两人之间异常的距离,连他另一只贴着她后脖颈的手都宛如铁铐,带着难言的压力感。
他非逻辑天马行空的稚童,也不是身负重担的长者,明明逻辑缜密,偏偏肆意妄为起来让人捉摸不透,不好推测,廷听才会如此警惕他。
池子霁但凡说句话,廷听都能找到一个支点来解释一二。
令人窒息的寂静弥漫在洞府之中。
“我查看了你们的玉简,你们的历练任务是伏魔,在捣毁寺庙前就已经结束了。”池子霁不紧不慢地开口,没有接廷听刚刚的话题,“之后的无妄之灾不是你们的错,我未能及时赶到。”
“与师兄无关!”廷听攒起手指,“若是我们能早些警惕,回禀师门也好。”
她习惯于事后一遍遍地复盘当时的所作所为,找出把事情做得更完善的机会。
“我直接捣毁寺庙,少些线索但也能保证你们安全。”
廷听摇头:“谁也不能洞察所有意外。”
池子霁定定地看着廷听,蓦然展颜,其变脸速度之快让人格外不安,声音轻快:“很好,我也这么想。”
“池师兄?”廷听察觉不太对劲,动了动手,仍没扯动池子霁的禁锢。
“你想逃?”池子霁的手握得愈紧,探索的目光迫视廷听,“为什么?”
廷听敏锐地感觉到池子霁此时思维的偏激。虽然他好像平时也没有好到哪去。
“‘逃’是从何说起?现下没什么危险。”廷听停顿了下,没有点名她上半身靠在池子霁胸膛前,下面坐在他腿上的不太正常师兄妹关系的姿势,尝试委婉地问道,“但如此,是不是不太合礼数?”
廷听是考虑过想撩拨池子霁,但现在这个进度和她设想中稍有差距。
正常按照话本流程,他们现在还应该在似有似无的暧昧阶段。
而不是她一睁眼就坐在池子霁的腿上被他以禁锢的姿势抱在怀里。
“我看到了。”池子霁蓦然开口。
他看到什么了?说话能不能说完整?!
廷听心中一紧,她记忆稍有模糊,但使用长音阁的内门功法“春生”的时候,池子霁应该还没到吧?
廷听脑子已经发散到她对于池子霁有什么利用价值,她还有什么可以做的,就算她已经暴露了,既然池子霁还没把她丢到执法堂,就说明一切还有转圜余地。
“池师兄,你先冷静,我可以解释。”廷听怀疑起池子霁是不是故意话说一半想勾她上套。
“啪嗒。”
一个断剑耳坠凭空出现,落在了廷听的身上。
“顶着我脸的秘宗幻影勾着你往他怀里坐的时候,也没见你逃。”池子霁勾着嘴角,兴味地看着廷听反问,“礼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