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女人丁刘氏,连名都无,别人都叫她丁嫂子,做的一手好面食。
老丁头大约是没想到自己能成了庄头,激动地满脸通红,一个劲儿磕头谢恩。
沈胭娇让他接了先前庄头夫妇的差事,好在那账目之前有苏青官帮忙弄,还算清楚明白。
叮嘱了老丁头交接差事,将修葺屋子的事项赶紧落实后,沈胭娇又在庄子这边住了一夜,第二日又料理过庄子上的事项后,便和刘嬷嬷等人一起回了城。
她心里装着事,路上一直也没说话。
和离书,和离书。
除了顾南章,她想不出第二个人,会去偷这和离书。
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,回到新宅这边时,正是黄昏时分。
听闻顾南章还没回来,沈胭娇便先去洗浴过,坐在竹榻上,一边由着秋雨给她梳着头,一边心里还在忖度这事。
天擦黑的时候,顾南章才回来。
大约是已经听了庄子里的事,顾南章大步走进屋后,先开口问了庄子。
沈胭娇支开了秋雨。
“我听周泰说了你庄子上的事情,”
顾南章这时脱下大衣裳,看向沈胭娇又道,“恶奴滋事,你也别太过烦心,处置了便是。”
沈胭娇淡淡嗯了一声。
见她神色还有些不对,顾南章眯了眯眼。
“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忙,”
顾南章解释道,“天子登基后,由于瘟疫,四方朝贺的幸事推到了这几日——礼部真是走不开。”
莫不是沈胭娇怪他没能陪她一起去庄子那边?
只是他也是真忙,这几日也都起早贪黑的,天子登基后首次大朝贺,出一点岔子都是有失体面的大事。
百官之间依旧还在磨合中,新班子还没有进入运转有力的默契之中,许多细事都要一一商讨敲定。
沈胭娇过去将灯烛拿了过来,放在了两人身旁的桌案上。
一时间,灯光将两人的脸都能照的明明白白,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,都会落在对方的眼底。
“嗯?”
顾南章明显不知她的用意。
“问你一件事,”
沈胭娇笑了笑,看向顾南章道,“你后悔了么?后悔给我写和离书?”
顾南章微微一顿。
他不明白为何沈胭娇忽而这么问。
要说后悔……
或者说,他本就不想写。
每次一想到那和离书,他莫名就一阵紧张:
只觉得那和离书的存在,像是一双手,会硬生生解开他和沈胭娇之间的牵绊。
他是死也不想放手。
顾南章神色这么一顿,落在沈胭娇眼底,便是另一种意思了。
“顾南章,”
沈胭娇直接叫了他的大名,“将我玩弄在股掌之中,你觉得很有趣,是么?”
说着一笑,笑意却不达眸底,“就如你先前说的那般,我是一只恶雀,你死死攥着我——直到攥到我死,是么?”
烛光下,她艳若桃李的脸上,像是落了一层霜寒,更是带出了一种莫名的绝望感。
顾南章先是一怔,继而眼底透出明显的讶异。
“沈三,”
顾南章诧异道,“你在说什么?”
明明这两日,正柔情蜜意的时候,他不知为何她突然翻脸。
莫非……
她想借机和离?
先前的柔情蜜意……都是她装出来的,才这几日,她便厌了自己?
一念至此,顾南章觉得自己便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,心里乍然激起一股寒意。
“沈三,”
顾南章眯了眯眼道,“你想和离?”
沈胭娇盯着他道:“想又如何?”
“妄想。”
顾南章断然道。
沈胭娇怒极反笑。
这便是图穷匕首见了。自始至终,这人都没打算给她一点自在自由的意思。
“自然是妄想,”
沈胭娇眸底闪出了泪色,“顾南章,你是男人么?”
出尔反尔,背信弃义。
还偷盗!
哪一个是君子所为,亏他还是年少权臣,连一个顶天立地男子汉都算不上。
“我是不是男人,”
顾南章也被气笑了,“这两日你还不知道么?”
沈胭娇:“……”
她一时气的语塞,一伸手拿起桌上一杯茶,手一扬将那杯茶泼到了顾南章脸上。
顾南章:“……”
真好,整个大宁朝怕是只有这沈三敢泼他。
“把和离书还我!”
沈胭娇怒道,“顾南章,当初你若不肯写,便也罢了,如何写了,还又去偷走——你,你真不知羞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