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开喉,清美的声腔婉转而起,真真一唱三叹,即便不听那曲词如何渲染动人,单他这声音,都像是乳莺出谷,又如仙子飞扬在云中的披帛般飘曳灵动……
沈胭娇靠在椅子上轻轻摇着团扇,微微眯了眼,在斑驳的树影下,竟听得入了神。
顾南章大步进了这正院内时,正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:
他那夫人,此时万般享受的样子,身前一个秀丽夺人的小郎君,正在那婉转清唱身段风流。
顾南章:“……”
他昨夜一夜辗转难眠,只要一闭上眼,就想到聂骁和沈胭娇站在一起谈笑的样子……
一大早就赶在城门开的那一刻,急急赶到这边,水都没喝一口,那人却像是过的正滋润。
心里是真的没他啊。
顾南章只觉得心里倏地一沉。
本就梗着的心,越发觉得梗得厉害了。
那人是真没心呢,昨日和聂骁谈笑,今日又听小郎君唱曲,怕是后日,直接要背包袱跟人私奔了。
“这曲子好,”
此时沈胭娇没留意到顾南章进来,恰巧听完了一支曲子,便摇着小扇轻笑道,“青官你的嗓子真好,我便爱听你这般的声音,清甜喜人,也怪不得那么多人为听一出戏如痴如醉的——”
顾南章脸越发一寒:他的嗓子……似乎并不算是少年音的清甜。
“姑娘爱听,”
此时青官也没留意门口这边,听沈胭娇这么说,他欣喜无比道,“青官愿日日给姑娘唱——”
他话没说完,从那边屋里出来,打算过来看看沈胭娇的茶凉了没有的秋月,一眼扫见了门口站着的顾南章,连忙道:“姑娘,姑爷来了。”
苏青官忙退到了一边,他对姑娘的这位冷脸夫君,从心底里有点害怕。
沈胭娇连忙看过去时,正和顾南章凉凉的视线碰在了一起。
沈胭娇:“……”
这人如何又来了?
沈胭娇心里叹一声,面上却还是带着笑,盈盈站起来道:“你来了?这是又有什么事么?”
顾南章冷冷扫了一眼那小戏子。
他想起之前在沈府下人嘴里议论时听到的,沈三姑娘救了一个貌美的小戏子……
想来就是这人了。
这人瞧着年纪尚轻,便想凭着这张脸和那什么清甜嗓子,来蛊惑主子了么?
苏青官吓得一抖,实在是这位会元大老爷的眼神太吓人了,此时他吓得恨不得立刻钻到地底下去。
顾南章心里在一瞬间有了一万种将这小戏子撵出去的法子,只是他还是硬生生按捺住了:
这小戏子身契必然在沈胭娇手里,那便是她的人。
他此时并不想和那没心没肺的人计较,更不想惹翻了她。
一念至此,顾南章视线从那小戏子身上移开,平静看向沈胭娇。
“无事,”
顾南章静静道,“夫人好雅兴。”
沈胭娇微微一笑,一眼闪见那瑟瑟发抖的苏青官,便一摆手示意他先退下去。苏青官立刻如蒙大赦,连忙一礼后无声退了出去。
沈胭娇又对一旁的秋月递了一个眼神,秋月也识趣退了下去。
偌大的院子,便只余下她和顾南章两人。
“我雅兴不雅兴,”
沈胭娇也是十分无语道,“这与你关系也不大,既然你我将话已经挑明,你我两人各自安好,不好么?”
昨日来,今日又来。
明日还会不会来?
来了就冷着脸,来了就找事……她事情很多,哪有心思一直哄着他?再说又没兄长弟弟在面前,更不必伪饰什么夫妻情深了。
他既是对自己无心,何苦要每日这么过来挑衅?
若是只因自己的一些作为,冒犯了他身为男子的尊严,那她今日就把话说的更明朗一些。
“顾南章,”
沈胭娇直接叫了大名,“你是怕我红杏出墙,在庄子里跟了别的男人么?”
顾南章一没想到她直接叫自己大名,二没想到,她会把话挑的这么明朗,不由倏地一怔,一时冷着脸没做反应。
“放心,”
沈胭娇嗤笑一声道,“没和你和离之前,在这三年之内,我是不会跟了任何别的男人的——”
三年之后,可就不好说了。
之前她还算着天子赐婚要好些年,可忘了这朝天子这时候大约已经病势垂危了,再熬个不到一年,天子便会驾崩。
那这赐婚,想要和离,便不需那么久了。
三年后,新朝渐稳,谁还那么多提先帝的事情?她那时和离,就算有人背地里说什么,可哪个不开眼的,会把这事在新君面前提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