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片刻,几个嬷嬷已经送过来几桶水。
顾南章又要了两个木盆,这才一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。
屋里没了别人,顾南章这才从搬过来的东西中,翻了翻,找出春闱下场时穿的那贴身的棉兜肚。
这东西,是沈胭娇给他做的,断不好再让她洗。
平日里他自己都用的是小厮伺候,洗衣洒扫都是。可这么精致的兜肚,他不想交给小厮去洗。
辰石院的嬷嬷丫头,他也不放心交去洗。
索性自己洗。
拿出之前就有的澡豆泡在水盆里,顾南章皱眉思索一下,将那兜肚也放进了盆里。
平日里有小厮,他极少洗浣东西,乍然洗这个,且里面还蓄着棉的……动作不由有点生疏。
“四少爷?”
就在这时,小书房外一个丫头轻轻叫了一声。
顾南章眼皮一颤,冷声道:“谁?何事?”
“可要添一些热水?”
那丫头被他的冷声吓得有点忐忑,忙小声又道,“嬷嬷说——”
“不必,”
不等她说完,顾南章又冷冷道,“退下。”
外面小丫头悄悄吐了吐舌头,少夫人叫她过来问问要不要让嬷嬷再送点热水,谁知少爷这般冷,真真吓死人。
听着外面没了动静,顾南章松了一口气,加快了洗衣的动作。
过了一会儿后,觉得洗的干净了,又换了水开始浣洗,这样折腾了几回后,终于将那东西洗了个干干净净。
又用力拧干后,顾南章盯着手里这个皱皱巴巴完全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兜肚,眼底一片怀疑:
这还能晾干成原来的样子么?
不由心里又有些懊恼,早该先问了别人怎么洗自己再做的,这要是洗坏了……没破,大约不会坏。
想着晾出去必定是被人看到的,他皱眉扫了一下这小书房,看了看窗子透过的阳光,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阳光下,将东西搭了上去。
兜肚上的水,很快滴滴答答流了下来,缓缓在地上流出一条小小的水流。
顾南章:“……”
明明他拧的很用力。
就在这时,外面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。
“你洗好了么?”
门外传来沈胭娇的声音。
顾南章眼底闪过一抹慌乱,伸手拽过一件大衣裳,直接搭在了那湿淋淋的兜肚上,罩了一个严严实实。
他过去打开门,看着沈胭娇道:“是有事么?”
沈胭娇见他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,不过也不恼,本来她也不是为了他进来的,到底是担心那些书,因为还有一些书她看上了,准备带到庄子里去,一直还没拿。
“找几本书,”
沈胭娇道,“你若是不方便,我——”
“进来吧。”
顾南章让开了身。
沈胭娇疑惑扫了一下屋内,除了木盆木桶的冷水用了一大半外,真是没有一点热水。
她留意到,顾南章也不是才洗浴的样子,不由万分困惑。
沈胭娇在书架上飞快找出那几本书后,问了一句:“这几本书——我能拿走么?长期要看的……或者你能不能卖给我?”
“这书你随意取,”
顾南章微微一笑道,“卖不卖的……说笑了。”
沈胭娇一闪眼看到那边椅子上搭了衣服,衣服下的水滴滴答答。
“不小心弄湿了衣服,”
顾南章面色平静,“晾一晾就好。”
沈胭娇:“……”
这人该不是下场考个试,就把自己考糊涂了吧?这自己缩在屋里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呀。
不过她也没多问,书没事就好。
这一个多月顾南章在辰石院住着,两人相安无事,反倒如寻常朋友般,很从容交谈。
难得谁也没惹谁生气。
终于到了放榜那日,沈胭娇看着紧张的钱氏,还有阖府上下都有些紧张的样子,莫名也觉出了一丝紧张:
虽然她要离开了,可想着这春闱不知系着多少学子的心,那些莘莘学子,为了下场,又不知苦读了多久。
一旦真能金榜题名,那真是十年寒窗无人识,一举高中天下知。
那种欣喜,哪怕她不在其中,也能想象得到。但一旦落榜,那些学子的失意落魄又是可想而知。
这么翻来覆去想一想,沈胭娇也跟着阖府上下一起紧张了一大早。
钱氏早早派人去守着等榜了,甚至接连派出去好几拨,生怕看漏了。
结果钱氏派出的人还没回来,官家报喜的一队人,手持红绫旗,高高托着一个金色的小板,板上放着极为夸饰的金花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