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姐,该喝药了。”
孙嬷嬷端着药进来,随着她离窗户越来越近,温久心脏怦怦直跳,忙道:“先放着吧,我一会儿喝。”
“好。”
孙嬷嬷不疑有他,依少女的指示把药碗搁在桌上。
温久素来自觉,哪怕不喜欢,该喝的药一顿也不会落下,孙嬷嬷丝毫不担心她会偷偷倒掉。
“那小姐记得趁热喝,凉了药效就减弱了。”
待孙嬷嬷拿着空的托盘出去,脚步声渐行渐远,直至完全听不见,温久才松了口气,再度打开窗。
“嬷嬷走了,你出来吧。”
头顶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,少年从树上跳下,卷落簌簌绿叶。
“没必要躲吧,我又不是见不得人。”
谢怀蔺揉着被撞疼的鼻子,戏谑道:“金屋藏娇都不带你这样紧张的。”
这人有没有一点擅闯他人府邸的自觉啊!
还有心思……开这种玩笑。
温久含羞带恼地瞪了他一眼后,便不想理他,端起药碗,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。。
“苦不苦?”
那黑乎乎的汤药光看便让人嘴巴发苦,可少女喝完连表情都不曾变化半分,谢怀蔺沉下嘴角,眉心也跟着皱起,好像受苦的不是温久而是他一样。
他急忙从怀里掏出特意为温久带的饴糖:“快,吃颗糖……”
“没事,”温久摇头,“治风寒的药,不苦。”
浸在药罐子里长大,她早就习惯了各种药的苦味。
“怎么会不苦?”
谢怀蔺惊愕。
他身强体健,除却战场受伤几乎不曾生过病,但也见过本家最小的堂弟喝药时哭天喊地、撒泼打滚的场面,温久却说这药不苦?
见他明显不信,温久露出淡淡的笑容:“我没那么孩子气,而且也习惯了,所以……唔……”
少年粗粝的指腹滑过唇畔,一触及离。
温久讷然张口,饴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,很快覆盖了中药的苦涩。
“这不是孩子气。”
谢怀蔺一本正色:“习惯苦不代表不怕苦,更不意味要顺理成章地接受苦,觉得苦了酸了就尝点甜的,没有人会笑话你软弱——久久,我希望你习惯的是甜,而不是苦。”
少年的话掷地有声,轻易看穿她用坚强表象来伪装的逞强。
温久垂下眼睫,小声说:“人活在世必然有喜有忧,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是甜的……”
“交给我啊!”
谢怀蔺倾身上前,影子将少女完全笼罩。
“就算人生有千百种滋味,我也会让你的生活以甜味居多——所以和我在一起吧久久!”
“咳、咳咳……”
温久被他的话呛住,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以及谢怀蔺千回百转的思路。
“你、你别老是戏弄人。”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谢怀蔺清了清嗓:“喜欢你是真的,想娶你为妻也是真的,我没有开玩笑。”
他的目光坦诚而炽热,温久避无可避,硬着头皮答:“即便不是玩笑,你也不应该把婚姻大事如此随便地挂在嘴边。”
少年耷拉下眼角,显出几分委屈:“我心悦你,所以才想和你在一起,怎么就随便了呢?”
不能再被他牵动情绪了。
温久咬了咬唇,狠下心——
“可是我不喜欢你。”
与其徘徊不定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,不如快刀斩乱麻为彼此节省时间。
她的拒绝果断而干脆,谢怀蔺眨了眨眼,有些恍惚。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他没再多说什么,抿直唇线,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冰寒刺骨的冷水,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离去,背影看着似乎很是失落,宛若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。
温久深呼口气,关上窗,把心软和那股莫名的悸动通通隔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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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文堂照例吵哄哄地闹作一团,唯独宋彧所处的角落孤冷僻静,仿佛被抛弃一般。
世家子弟不屑与他为伍,宋彧眼里也没有他们的存在。
斑驳的桌上摆着本摊开的书,他随意翻动了几页,心思却不在此间。
左手边传来凳子被拖开的动静,他抚在书页上的长指一顿,紧接着一片阴影投下,头顶响起少年清越的嗓音——
“宋彧。”
谢怀蔺直呼他的姓名,大剌剌地在他身边坐下。
宋彧闻声抬头。
“谢小侯。”
这是谢怀蔺初次与他搭话,虽不知原因为何,他暂且做出一副惊讶又忐忑的模样。
“方便么?有点事问你。”
少年双手抱胸,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和魄力,不等对方应答便单刀直入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