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谢怀蔺从始至终都未施舍给他一个眼神,好像真是不爽宋骐扰了自己的睡眠,替他解围也不过是顺带的结果。
他大概生来不知惧怕为何物吧。
那份潇洒和肆意, 是宋彧连想都不敢想象的活法。
靠窗而坐的少年似有所察, 宋彧在他扭头的瞬间收敛敌意,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,熟练地扮演脾气温和得有些软弱的六皇子。
道谢的话语刚开了个头,几个人影挤进过道,众星拱月般将谢怀蔺围在中心, 壮着胆子与他攀谈。
“小侯爷,你方才好威风啊。”
“是啊是啊, 你都不怕五皇子到御前告状吗?”
“嘁, 你懂什么, 谢小侯可是打退郢人的大功臣, 陛下封赏还来不及,怎么会舍得降罪?”
宋骐仗着生母得宠, 平常在书院里趾高气扬、对人颐指气使, 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, 谢怀蔺此举可谓大快人心。
“诶小侯爷,传闻你单枪匹马端了郢人十三连营是真的吗?”
“郢人是不是都生得五大三粗、凶神恶煞?”
“塞北有什么好玩的吗?”
“……”
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争先提问, 谢怀蔺啧了声:“我又没有三头六臂,不过是率精锐骑兵和大部队里应外合罢了。”
虽然他看着不耐,但总体还是有问必答,比众人想象中的好相处多了。纨绔们纷纷放松了神情,气氛逐渐变得融洽,没过多久就敢和谢怀蔺称兄道弟了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,落单的宋彧这边显得冷冷清清——自古恶势力被唾弃,英雄备受瞩目,至于受害者则无人问津。
那来自塞北广阔天地的少年天生就有成为一切中心的魅力,泰然自若地接受众人或是吹捧或是巴结的话语,眼底根本无他这号人的存在。
宋彧攥紧书箱的带子,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片不属于他的领域。
“慕之……是你的表字?我们可以这样称呼你吗?”
为首的是个眼睛细长的少年,正是方才替谢怀蔺辩解的那位。
他自来熟地说:“我叫王朔,荣安伯府家的,和镇北侯府就隔了两条街,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就喊我!”
闻言,谢怀蔺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:“什么都可以?”
王朔下意识地感觉不妙,可既然放出豪言壮语,哪有收回的道理?
“当然!只要是我办得到的,你尽管吩咐!”
“好啊,现在就有件事要拜托你。”
谢怀蔺胡乱卷起桌上的纸,塞进王朔怀里:“诺,院规,你帮我抄了呗。”
“……”
王朔捧着一沓宣纸欲哭无泪。
好在他这人没别的优点,就是仗义,痛快应承下来:“行,没问题!”
他平常没少被温太傅罚,对于抄院规一事可谓熟能生巧。
“对了慕之,你初来乍到,肯定还没逛过京城吧?”王朔提议,“怎么样,我带你好好逛逛?”
“行啊。”谢怀蔺利落起身。
在书院被迫听了一整天不感兴趣的内容,他正烦闷着呢,索性借此打发下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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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的乾坤大街热闹非常,王朔为表诚意,十分卖力地介绍京城的风土人情。
“那是京城最大的珍宝阁,基本上什么都能买到,就是店主心太黑,得小心别当了冤大头被他讹了去。”
“挽月楼的歌舞天下一绝,里头的姑娘啊——啧啧,个个花容月貌……”
这人也忒聒噪,谢怀蔺有些后悔答应他了。
少年兴致缺缺,双手交叉枕在后脑,嘴里还叼了根干净的草茎,看上去吊儿郎当的,很难把他此刻的形象跟传闻里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联系在一起。
“啊、到了到了,这里就是醉仙居,酒和饭菜都很不错,今个儿我做东,咱们不醉不……”
话说一半,王朔闭上嘴。
谢怀蔺正疑惑这吵闹的家伙怎么突然安静了,转头便看到他呆站原地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。
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谢怀蔺看到隔了一个路口的古书肆前停了辆红木马车。
“是温府的马车!”
王朔语气按捺不住地兴奋:“旁边那个小丫鬟看见没?她是温久的贴身侍女——温久你知道吧?京城第一美人,才貌双全气质佳,简直是赛天仙的人物……”
“温久?”
谢怀蔺散漫的态度终于有了变化——看来他那位素未谋面的“未婚妻”还挺受欢迎。
王朔沉浸在激动中,压根没发现谢怀蔺的异样,疯狂扯动他的袖子:“下来了下来了!快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