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娘娘的寝宫,您不能进!”
门外传来宫女的阻拦声。
“让开!我有要紧事。”
“娘娘已经歇息了,请您明日再来吧。”
“来不及了!”
温久和孙嬷嬷赶紧出门查看情况。
“怎么回事?”
不速之客是位留着胡茬的青年将领,他见到温久如见救星,拱手行了一礼:“末将陈嵩,是谢都督的副手。”
温久对这个名字有印象,记忆里昔日镇北侯率领的谢家军里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。
可谢怀蔺的副将大晚上的找她做什么?
她正疑惑着,只听陈嵩接着说道:“都督在幽州受了重伤,处理得仓促,又急着赶回京,现在伤口恶化了,还请娘娘随末将走一趟。”
谢怀蔺受伤了?
温久心里咯噔,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关心之语:“受伤了怎么不找太医?”
她皱眉道:“我不是大夫,去了也帮不上忙。”
“都督不肯接受治疗,太医也束手无策啊!”
陈嵩急得满头大汗:“回程的路上还好好的,可是都督像是受了什么刺激,一回宫就吐血倒下,还拒绝太医的诊治……”
能让谢怀蔺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,陈嵩猜想症结大概出在温久身上,所以才冒着事后被谢怀蔺问责的风险跑来青鸾殿搬救兵。
“求您了娘娘,都督本来就内伤未愈,这次又中了刀伤,太医说再不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,您就去看看他吧,他现在只愿意听您的了。”
居然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吗?
人命关天,闻言,温久再不能装作事不关己,当机立断道:“带我过去。”
陈嵩立即领命,带温久去到谢怀蔺的寝宫,他们刚走到殿外,一个药瓶飞了出来,砸在门框上,多亏走在前面的陈嵩及时止步才避免碎片飞溅到两人身上。
“滚!”
里头传来一声怒喝。
“就是这样,”陈嵩头疼道,“他完全不让太医靠近。”
温久什么也没说,默默跨过地上的碎片,走进内殿。
谢怀蔺坐在床上,上半身赤.裸,从左肩到右胸缠绕着一圈厚实的绷带,但此刻鲜血争先恐后地从绷带渗出,一看便知伤口裂开了。
他的意识似乎不太清醒,双眼迷离,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让人滚开的话。
老太医战战兢兢,束手无策地提着药箱,别说上前疗伤了,连近他的身都困难。
这位是太医院最资深的何院使,也是温太傅的好友,自从祖父去世后温久便没见过他。
何院使也认出了温久,他和温太傅私交颇深,对两个年轻人的纠葛也算知晓个七七八八,碍于谢怀蔺在场,他只和温久对视一眼就飞快低下头,不敢和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打招呼。
温久并没有放在心上,况且此刻显然不是叙旧的时机,所以她朝太医略一颔首表示问候。
她走到床前,还没开口,谢怀蔺就怒吼道:“滚,都滚,我不治!”
“谢怀蔺。”
她冷声唤道,上一刻还在闹腾的病人瞬间安静,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,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。
“是……你?”
他颤抖着声音,试探性地喊了一句:“是你吗,温久?”
“是我。”
即便得到肯定的回答,谢怀蔺还是露出像在做梦的表情,他轻声喃喃:“我还以为,你讨厌我讨厌到不愿出现在我的梦中……”
心脏倏地痉挛,温久忽略那阵刺痛:“你受伤了,得接受治疗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
谢怀蔺半懵半醒,伤口恶化引发了低烧,或许正是这个缘故才表现得一反常态,固执地不肯让人靠近。
——除了温久。
温久发出一声叹息,抬手抚上他的额头。
“听话,谢怀蔺,别让太医们为难。”
冰冰凉凉的小手缓解了脸上燥热,谢怀蔺像只温顺的大型犬轻蹭她的掌心。
“他们都欺负我,连你也是。”
男人用和高大身躯不相匹配的委屈声音控诉着,杀伐果决的形象毁于一旦。
不止是何院使,连待在谢怀蔺身边还算久的陈嵩也是第一次见,惊得下巴都快掉了。
这位战功显赫的大都督难得表现出脆弱的一面,他拉住温久的另一只手,搁置在胸口:“我好疼啊,这里,好疼。”
理智告诉温久应该甩开他的手,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;但谢怀蔺像个孩子一样喊疼让她心酸不已,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抽身离去,就这样任凭他拉着自己。
“让太医给你重新上药就不疼了。”
温久忍住泪,努力露出一个笑容,轻哄:“好不好?”
“那你别离开我。”
谢怀蔺双目通红,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幼兽:“你别走,我会听你话的,真的,什么都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