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当事人面无表情,谢怀钰在少女脸上甚至看不出此刻应有的悲愤。
越是风平浪静,越令人担忧。
“但我不明白,”温久再度开口,“你为何坚持要我当皇后?只是想控制我的话,直接软禁不是更简单吗?”
“交易罢了。”
宋莜岚眼睛抬也不抬:“我要借由宋彧掌握皇权,而他要的是你,这就是我们达成的条件。”
不过,她其实还有另外的考量。
让温久嫁给宋彧,既是她操纵宋彧的手段,同时也能约束远在岭南岭南的谢怀蔺。但她没想到的是,谢怀蔺竟然真能从岭南那龙潭虎穴中活着回来——可以说,在她的整个计划里,谢怀蔺是最不稳定的因素,当年她会反对温久和谢怀蔺在一起也是出于这个理由。
“所以……”
温久喉咙艰涩:“爷爷的信是你伪造的?”
“我可没那本事伪造当代大儒的笔迹。”宋莜岚轻扯嘴角,唇上朱色有些黯淡。
闻言,温久心里已有答案——她认识的人里面,有此功力的唯宋彧一人。
宋彧本就极擅丹青书画,又是最常接触温太傅的人之一,模仿温太傅的笔迹对他来说不是难事。
想想也是,谢家被群臣质疑通敌叛国时,祖父都能站出来力证谢家清白,纵使私心希望她和离,也是因为心疼孙女,又怎会如信上所言,是为了保全温家声名?
可笑这几年她将那封绝笔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,竟没能发现是伪造的,只因是宋莜岚亲手交给她的,她便深信不疑。
“所以啊,你也别说什么宋彧替我担了恶名,他天生就是个坏种。”
少女的沉默让宋莜岚发笑。
“别忘了你那小丫鬟是怎么死的,论卑鄙论歹毒,他的手段远在我之上不是么?”
温久不愿再回忆起小梢惨烈的死状,深吸口气,继续问:“那哥哥呢?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?”
“他太敏锐了,我不可能放任他查到我头上,只能除掉他了。”
宋莜岚的语气不痛不痒,好像自己才是被逼无奈的那个人。
“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,可爷爷和哥哥他们又做错了什么?”
温久声音染上薄怒:“包括我父母……他们何其无辜?我的亲人从不亏欠你,凭什么他们要为此丧命?”
“是他们自己碍事。”宋莜岚冷漠道。
不管是谁,只要妨碍了她的计划,她都会毫不留情地除掉。
而且连温致远都死在她手上了,其他人的生死更是无关痛痒。
想起那个将她的爱弃如敝履的人,宋莜岚怨恨地掐住掌心。
“他们无辜,那我呢?我难道就不无辜吗?”
宋章毁掉她时,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;母后只顾争权,逼迫她生下侵犯者的孩子时,可曾考虑过她的心情?
“是他们对不起我,我问心无愧。”宋莜岚咬牙切齿。
“那二叔呢?”
温久突兀地问:“你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的爱,对他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?”
“他活该!”
乍听到这个名字,宋莜岚倏地红了眼。
“若不是他多嘴,我又怎会输?!”
为了温久的安危,哪怕真相暴露,谢怀蔺也不敢轻易动她。所以她才给温久下毒,算准这样能拿捏住谢怀蔺,只要以解药相要挟,就不怕谢怀蔺不乖乖就范、任她宰割。
奢情蛊的解药是她最后的筹码,可是温致宁居然说出解药的下落……到头来,那个男人和皇兄一样,口口声声说爱她,不还是毫不留情地将她推落深渊?
唯独温致宁完全归属她,不会背叛她——她居然天真地这么以为过。
宋莜岚冶艳的面庞扭曲可怖,在这一瞬间,她与宋彧并无不同。
听着这番绝情的话,再想到二叔尸骨未寒,温久不禁感到一阵悲哀。
既为二叔,也为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女人。
“二叔他对不起温家,但从不曾辜负你。”
温久低声说:“你认为他在最后背叛了你,但他只是不想你继续错下去,他……很爱你。”
“……”
宋莜岚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,或者说趋于麻木。
“随便吧。”
或许是发泄过的缘故,她的声音有气无力:“都无所谓了。”
跟她关系匪浅的人皆亡故,爱恨是非,她已经懒得去分辨了。
温久不指望宋莜岚悔悟,作为曾经的血亲,她只是想传达温致宁死前的心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