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半路遇到了嬷嬷,嬷嬷说她会拿去寄。”小梢解释。
孙嬷嬷办事一向令人放心,温久不疑有他,在小梢的催促下喝干碗里的药,但仍心神不安。
传闻当中宋彧的那些暴行,究竟是不是真的?
怀疑一旦埋下种子,便如杂草般疯长。
温久无法继续安坐下去:“小梢,帮我更衣,我进宫一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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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地银装素裹,皇宫在冬雪的妆点下比昔日静穆得多,不知是不是错觉,温久总觉得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,那厚厚的积雪仿佛要掩盖某种罪证,反射着宫墙的颜色,显现出不详的红。
前来指引的太监换了个人,是一位姓常的公公,这让传闻再次得到印证。
温久旁敲侧击地问:“常公公,郭总管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“您说他啊……”
常公公讪笑了下:“他犯了错,被陛下处置了,总管一职暂时由奴才担任。”
想到郭永福的惨状,他打了个哆嗦——虽说升迁了,但伴君如伴虎,尤其新帝还是那副阴晴不定、喜怒无常的性子。
温久心里越来越不安,她沉默地走在宫道上,快到御书房时,撞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“久久?”
江澧看见她也很意外。
他脸色很糟,不知在御书房里经历了什么,但他首要关心的还是温久:“我正准备去找你,你怎么进宫来了?”
温家接连出事,又听说温久病倒,他心里十分着急,怎奈瑛国公府如今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他一直抽不开身去探望温久。
而眼下的皇宫不亚于龙潭虎穴,他一点都不希望温久出现在这里。
“有些事想问……陛下。”
温久勉力一笑:“表哥看起来有些累,是陛下和你说什么了吗?”
江澧薄唇微抿,含糊道:“没什么,官职正常调动。”
温久看了眼常公公,后者很有眼力见地退到几尺开外。
“表哥,外头那些传闻是真的吗?”
她小声问:“皇子们是怎么死的?因为宫变,还是……”
宋彧是爷爷亲手教导的,也是爷爷倾尽全力扶持他登基,如果外界传言属实……温久不敢想象,寄希望于江澧能否定谣言。
然而,青年的回答给了她重重一击。
“不是。”
江澧脸色愈发难看,他压低嗓音:“宫变中不幸丧生只是表面的说法,真相则是——陛下对皇子们赶尽杀绝了。”
毕竟是在宫里,他点到为止,没再展开描述,但仅凭“赶尽杀绝”这四个字便足够说明一切。
温久不自觉屏住了呼吸。
“久久。”
江澧的语气无不担忧:“初言下落不明,我已派探子去江南寻找,一有消息就告诉你。至于陛下……”
他加重语气,以兄长的口吻告诫:“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宋彧了,我能看出他对你别有所图,你最好和他保持点距离。”
虽然他这么说,但宋彧如今身为天子,若真想做点什么,恐怕没有温久拒绝的余地。
“不管如何,我都会站在你这边,遇到困难就来找我。”
哪怕不是为了失踪的好友,江澧也要尽力保温久周全。
他扶住少女的双肩,言辞恳切,温久正要回答——
“久久。”
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。
宋彧站在几步之外,明黄色的龙袍在雪地中格外刺眼。
“我接到上报,说你找我有事,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来,原来——”
他目光落在江澧搭在少女肩膀的手上,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杀意。
“是被无关紧要的人耽搁了。”
这种说法令人不悦,温久刚蹙起眉,便听见宋彧慢悠悠开口:“爱卿还有别的事么?若没有,就先回去吧。”
不容江澧拒绝,他直接对常公公下令:“送世子出宫。”
江澧近似被押送了下去,临走前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温久:小心这个男人。
“外头冷,进屋说话吧。”
宋彧说着,便要牵温久的手——放在以前,他绝对不会做出这般逾矩的举动。
比温久更冰凉的手指触上肌肤的刹那,她没由来的一阵恶寒,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,啪地甩开宋彧的手。
少年冷白的手背瞬间通红,温久一愣:“抱歉……陛下。”
第一次当宋彧的面喊出这个称呼,她才对他登基为帝有了真实感。
随着身份的转变,眼前的少年气质也发生了相应变化,而正是这种变化令温久感到不安。
宋彧并不介意被拍红的手背:“久久,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,还像以前一样叫我便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