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久知道谢怀蔺是不想让她看见脆弱的一面,于是沉默着点头,看着少年一步一步,极其缓慢地向灵堂走去,背影说不出的颓唐寂寞。
亲眼目睹父亲战亡,自己九死一生后又迎母丧,他的心该有多疼啊。
灵堂里传来物体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,接着响起一声悲恸的嘶吼,宛如野兽濒死的哀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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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使担忧,温久还是没去打扰谢怀蔺。
然而少年没待多久,就冷着脸披甲入宫。
听管家说圣上念谢怀蔺母亲初亡,给了他一个时辰回家,吊唁过后再进宫复命。
但温久知道,此行不会是复命这么简单,恐怕问责也会随之而来。
尽管大朝最后胜利了,可雁南关的惨败依旧是不容更改的事实,十万兵马的损失必须有人承担,她只能祈祷宣明帝看在谢家往日的功勋的份上,对谢怀蔺从轻发落。
她在府中忧心忡忡地等候,直到夜幕降临,谢怀蔺才缓缓归来。
“怎么还没睡?”
“在等你。”
换做以前,听到温久这么说,谢怀蔺早就嬉皮笑脸地贴上来了,可今夜的他异常沉默,温久明白定是宣明帝降下了罪责。
“陛下怎么说?”
谢怀蔺垂头不答:“我先去换衣服。”
他逃也似的进了里屋,温久在外头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来,心下起疑,索性起身向里走。
“还没好么?”
谢怀蔺正坐在书桌前,盯着桌上的笔墨出神,听到她的声音,慌乱地把写了一半的纸压在书册下。
温久顿住,心里有了某种猜测,快步上前,作势要翻看他写的东西。
“岁岁……”谢怀蔺近似呻.吟地哀求。
但温久不理他,一意孤行地扫开遮挡物,底下的宣纸露了出来,上头书写的内容墨痕未干,笔画颤抖,一看便知主人下笔时内心的挣扎和痛苦。
“放妻书”三个大字赫然入目。
猜想得到验证,温久举起纸张质问:“谢怀蔺,你什么意思?”
谢怀蔺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。
从皇宫出来后他就有了这个打算,在大门外徘徊许久,直到做好心理准备才踏进府邸。
可对上少女含愠的美目,酝酿好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自私也好,怯懦也罢,他做不到干脆潇洒地放手。
“就你看到的那样。”他干巴巴道。
温久深吸口气,逼迫自己保持理智:“你先告诉我,到底怎么了?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你?”
谢怀蔺自知逃不过,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:“褫夺爵位,外派岭南剿匪,无诏不得入京。”
“所以,”温久冷着脸,“你要与我和离?”
“嗯”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,谢怀蔺闭了闭眼,自暴自弃道:“岭南匪寇猖獗,地方势力盘根错杂,我不知道我要去多久,可能三年,也可能五年、十年……我不想耽误你。”
他越说越小声,越说越没有底气。
“岁岁,我们到此为止吧,你回到温家,继续做温大小姐,将来……”
光是让温久离开就令他心如刀割,至于寻个家世清白的好人家——这种话他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。
“谢怀蔺。”
温久扬起手,谢怀蔺偏过脸,想着这样能方便她动手,可预料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。
“你是笨蛋吗?”
少女的食指狠狠戳上他脑门,颇有怒其不争的意味:“你是去剿匪,又不是不回来,陛下这是让你将功折罪,事情办妥了自会让你回京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道理谢怀蔺都明白:“说不定要好几年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我又不是等不起。”
温久哼了声,骨子里的清冷孤高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我喜欢的是你,即便和离也看不上别人,左右都是一个人,继续等你又有何妨?”
谢怀蔺怔怔的说不出话,温久像他以往常做的那样,报复性地扯了扯他的脸。
“再说了——”
小姑娘语气凶凶的:“当初是你死缠烂打让我嫁给你,如今达成目的,想甩开我——做梦!”
谢怀蔺喉结滚了又滚,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。
温久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膝上,不由自主溢出一声惊呼,少年把脸埋在她肩窝,身体微微颤抖着。
她很快感到肩膀的衣料湿润了。
“岁岁。”
谢怀蔺声音闷闷的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温久轻轻抚摸着他的发:“你说,我在听。”
“爹是为了替我挡箭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