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这时,宋彧扣了扣车厢:“久久,我们到了。”
眼前的漫长阶梯是通往慈恩寺的必经之路,马车到这里就上不去了,只能徒步前行。
“久久,你可以吗?要不要我扶你?”
面对宋彧伸过来的手,温久浅笑着婉拒:“不用,有小梢呢。”
宋彧神色如常地收回手,也不强求。
“好,撑不住了就和我说,切莫勉强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一百多级的台阶对正常人而言不算什么,顶多就是会喘几口气的程度。但温久身子虚弱,又总是关在屋里缺乏活动,没爬几级就呼吸不畅,不得不停下来休息。
“还好么?”
看见少女气喘吁吁,宋彧担忧道:“要不……我背你吧。”
“不用啦。”
温久赶在他蹲下前伸手制止:“这不合适。”
“可是没爬一半你就累成这样……”
“我可以的。”温久坚持道。
如果是谢怀蔺要背她,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吧?
想到这里,宋彧沉下脸色。
走走停停,温久到底还是在小梢的搀扶下爬完剩下的台阶。
踏上最后一级台阶,她刚准备喘口气,不料眼前蓦地一黑——
“小姐!”
小梢惊呼,反应过来时少女整个人向后倒去,千钧一发之际,是宋彧接住了她。
“久久,你没事吧?”
“嗯?啊……我没事。”
眼前好像笼罩着层薄雾,周围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的,只看得清大致轮廓。
温久用力眨了几下眼睛,视野总算清明了。
揽在她腰间的手紧得仿佛要掐进细嫩的皮肉,她一个激灵,飞快地从宋彧怀里抽身。
“谢谢,我就是一时缓不过来,现在不要紧了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
怀抱瞬间落空,只有些许温软的触感还残留在臂膀。
宋彧背过手,神色自然,好像刚才的行为只是举手之劳,并没有夹杂其他心思。
他大方坦荡,倒衬得自己反应过激,温久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。
所幸小梢及时插话,把她拉出窘境:“我们赶紧进去吧,晚了就见不到觉丹大师了。”
在炉鼎里插上香,温久双手合十,虔诚地闭目默祷。
为人子女,她已经没有机会尽孝了,只能借此聊表心意,为父母祈求来世的福报。
“但愿来世,爹爹和阿娘能白头偕老。”
她轻声喃喃,声音几不可闻。
“心诚则灵,佛祖一定能听到施主的祈愿的。”
一位老和尚走进殿内,冲温久一行人点头致意。
他穿着古旧的袈裟,慈眉善目,气度非凡,尤其是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,深邃而清明,一切污秽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。
“觉丹大师。”温久慌忙回礼。
老者笑眯眯道:“阿弥陀佛,老衲只是一介苦行僧,担不得‘大师’二字。”
“大师玩笑了,四海之内谁不知道您的大名?”
机会难得,小梢抢在温久前面热切地说:“大师,麻烦您算算,我家小姐一定能健健康康、长命百岁的对不对?”
“小梢。”
温久无奈地拉住她:“这种事问大师也没用呀。”
觉丹干瘪的嘴唇朝两边吊起,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“阿弥陀佛,这位女施主神色郁郁,想必是亲人离世所致。加之病气缠身,忧思成疾,恐怕会度过一段坎坷的时日。”
小梢紧张地追问:“可有化解之法?”
“顺其自然便好。”
“这说了等于没说嘛。”小梢不满地抱怨。
温久连忙道:“小梢,您就别为难大师了。”
觉丹丝毫不在意小梢的失礼,继续说:“因果莫强求,缘分天注定——施主,当心身边的业障。”
说完,觉丹像来时那样单手行礼,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全程无言的宋彧,似乎想说什么,最后什么也没说,摇着头离开了。
“我没有强求什么呀。”
对于觉丹最后的那句话,温久感到莫名其妙。
“小姐别当一回事,什么大师,我看就是故弄玄虚、装神弄鬼!”
小梢本想求个心安,听了“业障”二字,这下子更加不安了,愤愤不平地说着觉丹的坏话,温久劝都劝不住。
温久不明白,但宋彧知道,最后那句话是说给他听的。
不要强求吗……
若他非要强求呢?
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,宋彧露出森冷的笑。
出了慈恩寺正殿,三人正准备下山时,墨发金冠的少年冲上台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