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。
对比之下,自己花了几个夜晚制作的六角兔子灯显得寒酸又可笑。
他凝视着没送出去的灯笼,倏地往地上狠狠一摔,靴底毫不留情地从上面碾过,脆弱的纸灯瞬间支零破碎。
和温久青梅竹马七载有余,他一直耐心蛰伏着,为此拼命克制本性,只为将来能堂堂正正地拥有少女。
温久性子冷清,即便那些不知深浅的世家子腆着脸追求她,她也无一例外地拒绝。
宋彧能一直忍耐,就是笃信温久不会对他人动心。
可是谢怀蔺出现了。
那个天之骄子明明拥有许多——荣誉、地位、家人的关爱和世人的敬仰,却还要恬不知耻地夺走他唯一的光。
被后来者居上原来是这种滋味。
宋彧目光森冷,一步一步朝暗巷深处走去,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,发出近似呜咽的悲鸣。
谢怀蔺,你真是该死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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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去时街巷已空,谢怀蔺怕温久着凉,没再用来时的方式,而是雇了辆马车送她回府。
“到了。”
马车停稳后,谢怀蔺扶着她下马,让温久疑惑的是,门房居然没有像平常那样出来迎接。
而且,整个温府静谧得诡异,好像风雨欲来前虚假的平静。
“怎么回事?阿福跑哪儿去了?”
小梢也觉得奇怪,叉腰道:“难道偷懒跑去睡了吗?岂有此理……”
她正气势汹汹地谴责门房不称职时,便见负责看守大门的阿福灰头土脸地出来,一见到温久,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。
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但阿福支支吾吾的,躲闪着温久的视线。
不安在沉默中扩大,温久严肃追问:“阿福,说话。”
阿福泫然欲泣:“小、小姐,呜……大爷、大爷没了……”
温久顿时愣在原地,连呼吸都忘记了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:“我出门前爹爹还好好的呢,阿福,你再胡说我就罚你了……”
“是真的。”
阿福哇的哭出声:“小姐离开没多久,老爷便投湖了,遗体刚刚才捞上来……”
湖、湖、湖。
是自己将跳未跳的那个湖。
父亲代替自己,跳进那个湖了吗?
“岁岁!”
大脑一阵晕眩,谢怀蔺扶住摇摇欲坠的她,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心疼。
温久摇摇头,示意自己不要紧。
什么放下心结,什么修补父女关系,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。
父亲哪里是看开了,明明是再无法忍受对她的矛盾感情,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,在母亲忌日这天,追随亡妻而去了。
所以父亲才会说,让温久替他看看当年和母亲一起逛过的灯会。
——因为他自己永远都看不到了啊!
那句话不是父女关系的开始,而是终结。
“岁岁,难受的话就哭吧。”
谢怀蔺叹了口气,把她搂进怀里。
温久将脸埋进少年清瘦但结实的胸膛,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。
第39章 姻缘劫4
温太傅的长子投湖自尽是这段时间京城最轰动的事件。
这件事对平民百姓来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, 上流权贵则将其视为不折不扣的丑闻。
有人唏嘘一代才子终落得个这般凄惨结局,有人感叹他对亡妻一往情深,有人对他的懦夫行为嗤之以鼻……也有人, 偷偷嚼着温久的舌根。
出生时克死母亲, 如今又克死了父亲,自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药罐子。
当真是天降煞星。
说这些话的人,有不少都是对温久求而不得的世家子弟。
一个没几年活头的病秧子, 仗着书香门第,成天端着副清高姿态,对人爱答不理, 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。
所以温父投湖一事发生后, 他们都等着看温久的笑话——
那个清冷出尘的病美人,还能继续保持一贯的从容淡定吗?
外界议论纷纷,当事人正一身粗麻孝衣,心如止水地跪在父亲的牌位前。
灵堂晦暗,少女低垂着头, 神色难辨。
温太傅在长孙的搀扶下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。
他叹了口气:“起来吧, 岁岁, 别把身子跪坏了。”
老人刚经历丧子之痛, 原本只是夹杂些许银丝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半, 脸上的沟壑更加深刻,眼球也浑浊不堪。
“爷爷, 对不起……我……”温久声音哽咽。
她是最后一个和父亲接触的人, 若当时能察觉父亲的异样, 多留个心眼,父亲也不会……
“傻孩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