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正这才跪拜,“恭送皇上。”
谷梁立回到寝殿,自己呆坐了一会儿。
倪彬送上盏茶,“皇上,这是顺气用的,可能不甚好喝,您耐着些。”
谷梁立摆了摆手,“朕未生气,不用这个。”
倪彬收回了手,悄悄端详谷梁立。
“猜着的事儿,还气什么?”谷梁立知道身边的人正在看他。
“老奴只听皇上说周阁珍必会对付尚川,却不料是这个时樽来出首,还道皇上必要生气。”倪彬放下茶盏,过来与谷梁立宽靴。
谷梁立垂眼看他,“公公年纪大了,亲自做这个太辛苦,唤个小宦进来就是。”
“老奴想陪皇上说说话!”倪彬回道,“省得皇上闷着。”
谷梁立听了就任凭他伺候自己,“周阁珍必不是一个人,朕等着看都有谁是他的同党,时樽肯跳出来也是好事。”
“皇上怎不处罚他呢?”倪彬问道。
“一条一条地煎费火费油,等着齐锅炖吧!”谷梁立冷哼着道。
倪彬不言语了。
靴子脱好,谷梁立又出会儿神,方问倪彬,“尚川这事,公公看初儿何时能知?”
倪彬便道,“老奴闻得王爷领着世子去王庄住了,应当慢些。”
“你找个小宦去通知他,只说朕在殿上生气回来不舒坦了,让他入宫探病。”谷梁立吩咐。
倪彬应了。
谷梁立又道,“先把汤强唤来。还有那个时樽,莫让他好好地回去,说朕要叫他讲话,且在御阶下面等着。”
倪彬出来传旨,而后找到贴身的小宦,“你去王庄,说午后皇上觉得龙体不畅,请朔王爷进宫探视。”
“午后?”小宦闻言望了望天。
倪彬点头,“午后。你慢慢去。明日必然歇朝,朔亲王有时间来呢!”
谷梁初刚吃上午饭就得了信儿,听了梁健的报后冷笑道,“周阁珍又失一招,没把尚川怎么样,倒折了时樽。”
“这便折了?”弓捷远问,“只是申斥申斥。”
“哼!”谷梁初给他撕鸡腿子肉,“只等着死。”
弓捷远信他的话,思索思索方道,“我看周阁珍也是发了急,净使昏招,一首小绝还能扳倒皇上自己擢拔的人?”
“这招不昏,”谷梁初说,“尚川这种倔傻家伙,不挑这种错处还能挑出什么来?他们也不想当真逼得父皇杀人贬官,以防引起天子忌惮,只要尚川不能做事就成。未防父皇也是懂道行的,很会四两拨千斤。”
“尚川关在户部就能大用?天天守着一堆假账就能找出破解之法?”弓捷远看着谷梁初。
“有人送水送饭哩!”谷梁初瞧着他,“你猜皇上会不会让周阁珍的人给他送?”
弓捷远不由蹙眉,“好会玩弄权术。说什么朋党祸国,我看你爹就是要用朋党,有了才能互以制衡。个个都是孤臣,他还不好管了。”
“捷远长进了!”谷梁初笑,“面要冷了,莫只忙着说话。”
弓捷远垂首吃面,见他把红赤的鸡腿子肉排在面上,就往旁边拨弄拨弄。
“孤尝过了,”谷梁初说,“酱得甚是入味。你需好好吃些补益的东西才成。孤同养伯聊过,升阳的汤药也得要你先长出可升的东西才成。”
弓捷远皱了眉头,把那些肉一总塞进嘴里,“好够绕口。”
“养伯说周阁珍身有重疾,不日将发,他只不知末路将至,还在忙活,不过是帮皇上凑局罢了。”谷梁初接着说,“倒是涤边将军这样的孤臣不至于落一场空。”
“我爹能落什么?”弓捷远夹着面看他.
“为国效命是将军的抱负,”谷梁初道,“还有什么能比抱负得展更快意的?”
弓捷远淡淡转开了眼,“我若陪在他的身边,让做爹的无牵无挂尽情杀敌,才是真的快意。”
谷梁初又去撕鸡腿子。
“周阁珍万一死得急,你这边还没有全面摸清,可怎么办?”弓捷远又问他。
“听着养伯的话,还不至于太快。”谷梁初说,“孤也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,夏税之前怎么也得收网。大祁民生需养军备需补,哪能一直拖着?”
弓捷远听得振奋起来,“可有把握?”
谷梁初望着他道,“这世上哪有把把握握的事?觉得差不多就得动手,便如同你,也等不到自己愿意来孤的身边。”
弓捷远立刻横他一眼。
谷梁初又笑起来,“吃面,寿面不可剩下。”
弓捷远吃了几口又问他说,“你爹不想伤辽东的元气,除了扣住我也没旁的好法子,当时你便不动作,他会把我如何?质在宁王府里?”
谷梁初的目光落进他的面汤里,“孤不清楚。只知此事不可以赌,便得主动出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