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作为裴溪的时候,从未见过他在学宫时是什么样的,后来也只是从旁人的言论中,知晓他在学宫过得一点都不好。
那时她虽然气愤,却远没有如今的心情。
顶多就是在微博上骂几句“崽崽真惨”、“平等的讨厌每一个欺负崽崽的人”……
可当从前的三言两语,化作真实的一面,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之后,叶初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。
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着,这让叶初雨有些难以呼吸。
心跳和呼吸,好似都在这一刻停止了。
她不敢去想,裴时安以前在学宫,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。
……她刚刚要是不出现,他们又会对他做什么?
“让开。”
压抑的女声再无从前的明媚。
先前还在畅想丹阳郡主,会怎么欺负这个卑贱庶子的少年们,此刻听到这难掩怒火的压抑一声,神色纷纷一怔。
眼前的少女并不高,比他们要矮一个头。
可他们看着她靠近,竟不自觉往旁边让开了身子,任由她越过他们,继续往前走。
叶初雨没有停步。
她依旧在朝裴时安走去。
走近之后,她扫见一旁情景,长睫又猛地轻颤了好几下。
学苑的桌案本该整洁无暇,可裴时安的学桌却满是斑驳的划痕,原本垒成一堆的书也散落在桌上,墨水四溅,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他洁白的衣袖上。
叶初雨在看到那几滴墨点的时候,目光微窒,呼吸也错漏了好几拍。
“你——”
她下意识伸手,想握住裴时安的胳膊。
可指尖只来得及接触一片衣角,就被人避让开了。
他没让她碰。
叶初雨颤着眼睫,轻轻抬眸。
只能看见裴时安沉默的脸,还有一双望向她时十分复杂的眸光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眼中,看到这样的情绪了。
复杂、陌生、疏离……
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,可又与最初不同。
叶初雨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,她此刻也无暇去管这个。
她依然抬眸看着身前的裴时安。
学舍之中那么多人,她却仿佛只看得到他。
他们二人于人群之中对视。
无人敢说话。
倘若从前被他这样对待,叶初雨一定会难过会失落,可在这一刻,她看向裴时安的眼中,却只有掩藏不住的心疼。
她想过他过得艰难。
却从未想过,他过得有如此不容易。
看着裴时安眼中的疏离,叶初雨依旧停留于半空的手指,被她一点点收起握拳。
她没说话,转过身。
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,站在裴时安的面前。
她看起来明明要比裴时安矮上许多,相差一个头还有余的距离,这让站在裴时安面前的她,看起来十分弱小。
可此刻——
她就像是护着小兽的母兽,站在众人面前,寸步不让。
“谁干的?”
她沉声质问面前的这些少年。
众人因震惊而忘记了言语,他们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少女。
显然没想到,她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反应。
裴时安虽不似他们这般震惊,却也同样拧眉看着她。
那只手依旧藏于身后。
不知为何紧握成拳,一如他此刻,不知为何紧蹙的眉心。
他沉默不语。
复杂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身前的少女身上。
她不是在宫里乐不思蜀吗?
现在又何必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“墨水,谁干的?”叶初雨又沉着小脸问了一遍。
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年,终于反应过来了,他迟疑着应了一声:“我……”
话音才落。
叶初雨就端起那方砚台,直接往人身上泼去。
浓黑的墨水化作雨点一般,全部被泼在了那个蓝衣少年身上,他身边那几个少年也无一能幸免。
一时间。
满屋惊呼和咋舌,几个少年全都跳了脚。
“叶初雨,你——”那蓝衣少年当即就变了脸,目光落在叶初雨的身上,又憋屈地把话吞了回去。
无人敢与她作对。
这群平日嚣张跋扈的少年,此刻也只敢怒而不敢言。
他们涨红着脸,心里一个个全都气得大骂着“这疯女人又发什么疯!”
却都不敢把话说出口。
只能沉着脸,擦拭着身上的墨点。
可那墨点,哪里是那么好擦掉的?擦了半天,反而搞得一塌糊涂,好好一件衣裳,此时已经完全不能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