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下正乱作一团,无人往这边看。
谢彦好似知道大事不妙,却怎么也不知道宋随如何神通广大到此地步,“宋随,你是如何知道的?”
若说花茎和药丸的事情,一个是在梁府里找出来的,一个是在翰林院找出来的,这么多双眼睛瞧着,也没人对这两样东西有什么异议。
可直至今日开审前,宋随也一直在想,谢彦究竟为什么要杀范云岚。
为了韦青青?
他起初也是这么以为的。
直到韦青青昨夜来找了他。
除了往大理寺送信鸽的事情,和多日来埋在她心头的猜测,韦青青还说了别的。
她说范云岚死前,她最后一次与谢彦见面,是在某次夫人家的宴会上。
也是那一次,她得知谢彦已有妻室,一直以来都是在以谢允的名义欺骗她。
她那日本打算就此回府的,可到了半路,心中仍是空落,她想要上前问个明白,她与他相识月余,相处之时也算得上真心以待,他为何要如此。
她跟着谢彦和范云岚的马车,看见两人回了谢府。
她那时也昏了头,想叫人去给他送个信,就在外等着。
结果没等到他来见她,倒是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来,又上了马车,她偷偷跟上去,才发现谢彦要去的地方竟是赌坊。
她在赌坊外等到天黑,家里人寻过来,在这地方见到她,劈头盖脸一阵骂:谁家的好姑娘会来赌坊?
是啊,谁家的好男人又会来赌坊呢?她起初不信谢彦是这样的人,可这么一看,原来只是自己没有看清楚她罢了。
韦青青那次以后也终于冷静下来,没再去找谢彦。
她本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些,才将二人交往的一些细节事无巨细地告知宋随。
可赌坊的这件事,却让宋随有了新的思路。
他连夜去查探了城中的几家赌坊钱庄,果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宋随心中估量,范云岚之死一定能给谢彦带来一笔钱财,以填补他的缺漏。
他连夜又去了范家,见了范嘉甫。
得知范家以范云岚的名义存了钱之后,他才恍然大悟。
不过事已至此,宋随懒得与他多废话。
他皱眉看了谢彦一眼,神情是十足的嫌弃与厌恶,又朝一旁候着的衙役使了个眼色,上来两个人架着谢彦的胳膊便把他带了下去。
谢彦被人拖着往外走时,还不死心地往左边的纱帘里望,只是那里头的贵人经了这番再没人敢替他说情,便自顾自喝起茶来,没人给他一个眼神。
他于是又朝右边看,这一眼却叫他如遭雷劈,右边纱帘那一边,角落里坐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,那姑娘在他被拉走时站起身,走到纱帘的边沿,他看见有风穿堂而过,撩起帷帽的一角,露出女子一小块下巴。
他忽地没了挣扎。
与范云岚在一起,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
夫妻五载,他的确也挑不出范云岚的什么错处。
可他有时候总是觉得,觉得这样的女人配不上自己,过分娴静,只知道为他打理府中食物,备好一日三餐,沉闷无趣又寡言。
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便要这么过下去,他心里就堵得慌。
直到后来遇见韦青青,他们相见恨晚,相谈甚欢,他第一次知道,这世上的女子并不都是范云岚一般的。
他深深被韦青青吸引,真心实意地想要与她在一起。
韦青青这样的家世,外貌和品性才能配得上他。
可谁让他们之间有着这么一块绊脚石,只要她在一日,他便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。
又恰好有赌坊的事情压着,他这才动了念,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主意。
他做这一切,都是为了韦青青啊,那日长公主的信鸽查到韦家,他担心她若是知道韦青青的存在,必会杀人灭口,所以才把事情瞒了下来。
他以为前日及笄礼时,他已与她说得很清楚了,等这些事情处理完,他便来娶她。
可那女人,她怎会出现在这里……
今日这样精彩的局面,又是否有她一份助力?
谢彦陡然觉得心寒,连反抗也忘了,就这么由着几人将自己拉了下去,丢进了昏暗的地牢里。
地牢里阴沉压抑,带着股特有的晦暗阴雨霉气和透骨的寒凉,衙役们将锁链套在牢门上,丁儿咣当的一阵脆响终于叫他回过神来。
他太知道姜婳燕是个怎样的人了,她固然权势滔天,可到底自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