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过程持续十几二十分钟,最后连骨骼也被砸碎和以糌粑被秃鹫吃净。
隆川的母亲放下心来,双手合十,祈求佛祖保佑,隆川已登极乐,脱离凡苦。
目睹全程的沈囿心里闷闷的,晚上篝火燃起,不远处的湖泊映着篝火波光粼粼。
沈囿见到嘉绒,她虽然悲伤,但已经如吉梅所说振作起来,她告诉沈囿隆川是因为去雪山边赶羊出了意外,跌到谷里被岩石压死的。
是她和隆川妈妈找过去推着板车帮忙把尸体拉回来的,洗净血痕穿上干净的衣裳,联系天葬师天葬。
昔日爱人身上再也没有体温,被秃鹫分食不是厄运而是肉/体消亡,灵魂归于天国。
他不会再经受任何苦难,去往了极乐世界。
水面跳动着火苗,沈囿在火光中看向她的脸,轻轻问:“嘉绒,你很难过吗?”
嘉绒往火堆里放进一捆干柴,“我很难过,但是我还要过我的生活,不久后我就要嫁人了。”
“我想让隆川娶我,我向他提过很多次,他总是自卑说家里养的牛羊不够支付承担我们婚后的生活,他总是一拖再拖,他想要变得很富有再娶我。”
可意外来临总是猝不及防,他再也没有机会再娶她。
“没有机会了,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。”
水面波光粼粼,夜里风冷,离火远的那一面皮肤仍旧冰凉,沈囿静静的看向远处黑夜下的雪山,喃喃道:“是啊,过去已经过去了。”
嘉绒问:“姐姐,你有爱的人吗?”
泥土碾成沙粒,被风吹散。
沈囿回:“没有了。”
此后半年,沈囿入住扎达寺,随僧人一同修行,抄经听禅,诵经焚香,五彩经幡随风飘动,雪山尖顶积雪终年不化。
晚春到盛夏,盛夏至初冬,雪下了一场又一场,红砖寺庙外唯一不变的是那两株古松,沉默挺拔,针尖锋利,总缀着冰屑。
沈囿已经很少再想起他,关于他的记忆似乎成了模糊稀薄的雾,成不了形,也凝不出画面。
那些轰烈笃定的情感,恨海难填的翻涌,都仿佛消散在广袤天地下,经幡转动,而风不动。
她再不会贪慕爱恋他。
…
同年十一月,沈囿从林芝离开去往格尔木市,深入可可西里边境无人区,和柏翊一闻献共同参与拍摄偷猎禁猎野生动物保护题材电影《低吟》。
拍摄时长八个月,条件艰苦,困难重重,外界和网络上的风声寥寥,仿佛进入无人之境,他们痴人一样,共同打磨一部作品。
电影上映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初春,沈囿在芝加哥旅居,偶尔会去附近的大学里旁听。
教室窗明几净,桌椅干净,沈囿习惯用纸质笔记本记笔记,握着钢笔低头思考一个有机物的手性。
因此被点到的时候,沈囿是有些茫然的,讲台上金发碧眼的年轻老师,友好的开口,用英语问她能否上台帮忙讲一下这道题里提及的有机物知识点。
他的嗓音有点伦敦腔,低沉质感,显得很绅士。
迟疑了下,沈囿点了点头,握着褐色牛批本上台,一袭雾霭蓝长裙,腰间系带繁复,长卷发用抓夹抓着,后背皮肤白皙而漂亮,比照书本的那只手手腕有一处黑色纹身,栖息着一只黑色蝴蝶。
明净漂亮的脸庞下又有利落偏野的气质,她思路明朗,英语流畅,从羧酸的衍生物讲到羧酸的氨解制法,逻辑清晰层次分明,丝毫没有怯场。
讲述完毕,台下迎来掌声,化学老师也一脸欣赏的看着她。
沈囿放下粉笔,从容下台。
放学时,化学老师叫住她,礼貌问:“你是沈囿?”
“囿于囹圄的囿?”他似乎和谁学过中文,还知晓这么生僻的成语。
沈囿回头对上他的蓝眼睛,湖水一般,她摇头回:“不是,是不囿于天地的囿。”
“我是亚瑟。”男人笑了下,唇角有酒窝,真诚夸赞:“很好的名字。”
“你是一位演员?”他问。
沈囿微微诧异,但也没表露。
“低吟,我观看过这部电影,我很喜欢你。”
合牛皮扣的动作滞了下,沈囿静静回,“这部电影目前还只是在我的国家上映。”
亚瑟有些不好意思,伸手挠了挠头,“我有位朋友提供给我的demo,他这两天也来芝加哥了,我想你们应该认识。”
“你在低吟里的演技是我见过的中国人中最好的。”他有些腼腆,“刚出场的风格很不像你真实的模样……”
沈囿对他笑笑,“谢谢喜欢,毕竟是表演,不像很正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