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松倒是没那般怕冷,穿的衣裳还轻薄,他在院中劈完柴,还热了一身汗。
活动了下手臂,一片泛黄的树叶飘落下来,正正好掉到他跟前,他弯腰捡起来。
秋天是真的来了。
等这些叶片落光,就到了村里大多数人不喜欢的冬日,寒冷的时候总是会麻烦些,冻的人骨头都发凉。
周松对于一年四季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跟偏爱,除了温度的变化,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,日子总是得千篇一律的过。
不过从今年开始,他或许要偏爱夏季了。
周松将那片叶子松开,任它重新飘落回地上。
因为一个人。
他放下劈柴的斧头,将散落的柴枝收拾好,搬回了灶房里。
角落里,柴火堆整整齐齐地码放着,应该能用好些时日了。
捋着袖子走出灶房,感受到夹杂着凉意的秋风,他忍不住想,也不知待到大雪覆盖的时候,沈清竹的身体能不能耐得住那般的寒冷。
自前些时候他病了一场,周松总是对他的身体有一种忧虑。
从小在村中长大,周围都是些皮实的人,就是偶尔着个凉也是药都不用吃便能好,哪会像那般,卧床歇了好些天。
等到再进山的时候,或许可以再往深处走一走,找找孤狼或者狐狸,剥些皮毛来备着。
他拿着个小筐绕到了后院,那些已经长大的小鸡崽从叽叽喳喳的叫声变成了咯咯哒,没了幼时的那般娇憨可爱。
不过它们最近开始下蛋了,周松每日都能拾好些个。
灶房里积攒了不少,他有心想送给沈清竹补身体,但又不知该用什么由头。
上回给人参凭的是一时冲动,还差点办了坏事,他再不敢冒失了。
将鸡窝里的蛋一个一个捡出来,数了数,也有七八个。
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也容易坏,他心中盘算着晚会儿做饭的时候炒一盘,暂时送不出去,也只能自己先吃了。
“砰砰砰”,院门被人拍响的声音扰了周松的思绪,他将捡回来的鸡蛋放在灶房门前的小凳上,走过去拉开门栓。
门外站着的是好些日子没见的胡兰,自打上回她在周松这里吃了瘪,已经许久没来了,让他清静了不少。
他开了门,胡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,笑道:“大侄子,都这时候了还没做饭呢?”
周松没回她的话,也没让她进去坐坐的意思,只看着她,等下文。
自上次被他落了面子,胡兰是看他越发不顺眼了,心里嘀咕了句到底是没了爹娘,一点礼数都不懂,嘴上道:“婶子今儿来呢是跟你说一声,过两日不是重阳了嘛,你奶想让你回去一趟,届时我们一道去山上祭拜祭拜你爷爷跟你爹他们。”
若不是那老太婆整日的在她耳边念叨,胡兰才不乐意再来看这小崽子的冷脸呢。
先前愿意忍是能从他这里得到好处,可他现在估摸着是长大了,越发的难拿捏,她自是不愿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。
可耐不住那老太婆整日的想着她这个在外的孙子,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也想着她。
反倒是自家整日在面前尽孝的乖儿子,也不说多看两眼,张嘴闭嘴就是他懒惰不知上进,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。
每每想到这些,胡兰就气,那老太婆真是偏心到没边儿,若不是她手里还攥着家中银钱,她才不伺候呢。
周松垂下眼,竟是又到重阳了。
见他不吭声,胡兰还当他不乐意,她心道自己还不乐意呢,撇撇嘴,道:“你平日里不愿回去也就罢了,重阳总是要回去看看老人的吧,也算是替你爹尽孝。”
周松抬起眼,没解释自己方才只是思绪一时跑远,“我会回的。”
他应了,胡兰的事儿也算办成了,打算走,又状似无意的道:“可别忘了多带些祭拜之物给你爹娘,总不会抠到只有骨头吧。”
听出了她是在讽刺自己,周松没回她,直接把院门关上了。
吃了闭门羹的胡兰心中一梗,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,这不懂礼数的小兔崽子!
——
重阳登高祭祖,孝敬老人,是自古以来的传统。
每到这日,村中专门用来落坟的山上也算是除了清明外最热闹的一日,上山下山都能遇见提着祭品的村人。
周松的父母皆葬在此处,但他来的却很少,只偶尔来除一除坟前杂草,烧些纸钱。
不是他不愿祭拜双亲,只是每每看见那两块冷冰冰的墓碑,便如同置身于冬日寒雪中,连骨头都是发冷的。
年纪尚幼之时,他也曾接受不了双亲离世,整日的往父母坟茔前跑,一坐就是一整天,最后被带着林二柱找过来的钱婶带回去。
他从最初的无法忘怀到后来的不愿回想,直至今日,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,再思及父母,也不会如幼时那般偷偷的抹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