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居然、是爱他的吗?”
江凌俯视着丁泽,神情冷漠,像教堂穹顶高高在上冷眼俯瞰世间的神像。
他第一次直白表述感情:“是。”
江凌爱着尤利西斯,爱着白从槐,爱着类子默,爱着普罗大众,爱着每位子民。
但相较于其他虫子,江凌对尤利西斯的爱,总归是要深一点的。
如果为了使这漫长的生命不再寂寞,一定要挑选一只虫当伴侣的话,江凌会选择尤利西斯。
丁泽浑身都在颤抖。
他从未料想过江凌对尤利西斯的感情。他才是战场上丢盔弃甲、颓然落败的一方。
比起伴侣身份,江凌亲口承认的对尤利西斯的爱让他更难以接受。
他的表情扭曲,似疯似狂,大颗眼泪从碧玺般的眼睛中落下:
“如果我、也出生在首、都星,生来便是、皇子,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”
“如果是我先遇到、你的,结局会不、会不一样?”
江凌缓缓摇头:“不会。”
早在虫蛋破壳、初睁眼看到世界的一刹那,就已经注定了结局。
江凌的眼眸垂下,面容神明般悲悯。
走过路的决定了虫生的走向,他不知道哪一步走错才导致了现在这般结果——每只虫都身陷囹圄。
或许一切都该归咎于命运。
“既然你坚称弱肉强食,那么便要承担弱肉强食的后果。”
江凌做出审判:“我会杀了你。”
“嗯。”丁泽的话语轻轻的,灰绿色的雾霭般的眼睛看着江凌的面容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他没有反抗。
这也是江凌第一次剥夺他虫的生命。
狰狞的骨刺刺穿了丁泽的心脏,正如丁泽对尤利西斯所做的那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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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泽的另一个结局就是if线。选择不同导致结局不同,每个虫都有既定的命运,唉。
第 126章 是雄虫
是雄虫
很多虫都死了。
尤利西斯死了。帝国皇冠上最璀璨的明珠跌落尘埃中。
类子默和白从槐躺在医院里生死未明。
丁泽被江凌亲手杀死。
还有更多更多的虫,他们是江凌的同学,或是江凌的老师,又或者只是和江凌擦肩而过,他们都死了。因为这场毫无意义的、恶心的战争。
战争却从未停止。
交战的两方都疯了一样,每只虫双目赤红、感觉不到疼痛般拼杀,锋利的鳞爪撕扯敌虫的身躯、尖牙狠狠咬掉对方的血肉。
鲜血与残肢挥洒在大地上,浓得像化不开的仇恨。
宛如蝗虫过境,地皮翻开,美好的景色尽数埋葬,徒留一片疮痍;无数凝聚着宝贵心血与科技成就的建筑、物品、资料被烈火摧毁。
生命曾浩瀚伟大,然而身陷战场中,它又真切的渺小。像一茬茬枯萎的、轻易断折的麦草。
被同伴的逝去和死亡的危机感刺激,虫子们全然丧失了理智,机器般不知疲倦地挥拳向敌虫,砍倒对方或被对方砍倒。
战争因争夺帝国归属权而开始,然而,随着死亡虫子数目滚雪球般增大,演变到现在,它已经失控了。
军雌和反叛军被愤怒的浪潮裹挟着前行,肆意发泄多年累积的恨意。
异族掺和其中,心怀不轨。
警报声响彻天际,好似阵阵哀鸣。
一片乱象中,江凌周围却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,没有虫敢靠近他。
江凌低垂着头,视线凝固在手背上。
他看起来像座冰雪雕砌成的冷白雕像,即将要融化在初秋寂寥的月色里了。
系统察觉江凌的状态不太对劲。
系统迟疑着:
【宿主,你…】还好吗?
江凌抬起头,眼神空洞洞的,神色很茫然。
一个个虫与他产生联系,又路过他远走了。
许久,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说。
江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还好。
他的身体机能没问题。他还能动,能思考,能把一半的自己撕扯出来、站在上帝视角冷静地分析战况。
但是在身体机能正常的情况下,他的心脏却沉沉坠下,仿佛泡在盐水里,呼吸也比以往迟缓,每一次呼吸都很费力气。
幼时远离故乡,千载在黑暗中流离,少年遭逢变故,江凌早已对情绪麻木。
他并不能分辨出此刻闷闷作痛的情绪是什么,自然也不知道它名为悲伤和怜悯。
神明对世虫的悲伤和怜悯。
但是身体比迟钝的心更先感知。海水蔓延,潮湿的雨打湿眼眶。
江凌的声音很轻,像是一阵缥缈的风,也许风中有雨落下,“我只是,”
“想念虫历1739年的夏天。”
初遇的那个夏天。
——
层云翻卷,向此汇聚。
方才明净的天空一眨眼间乌云密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