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 可偏偏柳际年就当看不见一样, 不顾年少情意一房一房小的娶进来,戳她的心窝子不说,如今竟为了个外室,连家都不回了。
斐文是自幼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, 所以于张氏来说, 即是主仆, 更是朋友。
张氏对着她,也没什么好隐藏的, 将这些日子来心里的委屈都抖了个干净。
夏日天热,斐文进去的时候便也没有关门,进而赵燕儿到门口的时候,一眼就看见了张氏在里面抹眼泪。
赵燕儿心里惊讶,但也晓得事理,主家的柔弱是不能被下人看了去的,故而她先抬手敲了敲门,柔柔地唤了声夫人。
张氏没想到这会儿还有别人来,很是狼狈慌乱的胡乱擦干了眼泪才抬起头来。见来人是赵燕儿,她还微微惊讶了下。
“燕儿,这么晚了你还没睡?”
“我睡不着,就来和斐文姐姐一块儿守夜了。”赵燕儿进来,拿过茶杯给张氏倒了茶,“夫人喝口茶吧。”
张氏年轻时也是喜欢热闹的人,只是后来柳家后院纷争太多,她才渐渐喜静。原本今日心情不好就是想找人陪陪她,现在有了赵燕儿,倒是热闹了。
而且赵燕儿是她亲自救她,为人单纯,用着放心。
而且她肯大热天的跟斐文一块儿守夜喂蚊子,可见是个感恩的。
心中熨贴,张氏对赵燕儿便和蔼了起来,叫她一块儿坐。
赵燕儿这几日跟着斐文也学了些做下人的礼数,而且她有意讨好张氏,所以她佯装受宠若惊的模样,连连摇头,“夫人这使不得,我一个下人,怎么能和您同坐呢!”
张氏见她紧张到憋的脸都红了,那憨憨的模样,看起来有些孩子气,当下越发的喜欢她了。
她膝下无儿无女,虽说府里那些孩子们都管她叫母亲,可到底不是亲生的,心里隔着一层,再加上那些姨娘们一天耳提面命的教诲,她们脸上,早已没了少年人该有的稚气,取而代之的,全是虚伪与算计。
“无妨,你做吧。”
俗话说再一再二没有再三,人家都这么说了,你再推辞就显得有些假了。赵燕儿连连应声,却也只敢挨着凳子边边坐,那拘谨的模样,倒是让斐文很满意。
这做下人就该有个做下人的样子,赵燕儿虽然做事笨手笨脚,但也算是规矩,知道主仆有别,没仗着夫人的喜爱就放肆,倒确实是个不错的。
张氏已经把心里的委屈都说完了,而且有赵燕儿在,她也不会随便把他们服气的事儿拿出来说,几人胡乱说了几句话,话题便落到了赵燕儿身上。
唯一让人感到好奇的,便是赵燕儿的身世了。
那日在医馆,赵燕儿虽然说了他她的出身,但到底是一时情急的胡言乱语。想做张氏的身边人,底细自然是要清楚的。
张氏怕戳了赵燕儿的伤疤,这话问的十分委婉,但凡赵燕儿不想说,随便两句糊弄过去也不会尴尬。
但赵燕儿却不这么想,事到如今,什么家里人,于她来说都是狗屁,她只想得到张氏的怜悯,最好是怜悯到收她为义女才好。
故而,她跟倒豆子似的,有什么说什么,将赵李氏那些恶行,添油加醋的全都给说出来了,末了,她还说了句,“其实我也不怪我娘,我知道,哥哥在书院念书要花钱的地方多,可是我真的不想给那些比我爹岁数都大的人做小。”
说完,她就埋下头去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,一颗一颗落下,滚进了衣服里。
张氏本就为她受的委屈所动容,如今见她这样,更是心疼的紧,下意识将赵燕儿抱紧怀里,摸着她的头,“没事儿,都过去了。”
张氏也是女子,待字闺中时,也体会过母亲偏心哥哥和弟弟,只是她家家底殷实,在吃穿用度上,她从未受过苛待,更别说像赵燕儿这般,事事以她哥为重,如今竟要为了他哥的前程将她给卖了。
如今这安定世道,若不是家里真穷得揭不开锅了,哪里还有人卖儿卖女啊!
更让人怜惜的是,哪怕自己要被卖了,赵燕儿竟也觉得不是她娘的错。如此孝顺的女儿,她娘怎么舍得啊!
想到这里,张氏只觉得心酸,忍不住抱紧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燕儿。而赵燕儿乖巧的窝在他怀里,在张氏看不见的地方,微微扬起了唇。
……
自那日一晚后,赵燕儿跟张氏的关系是越发的近了,往常赵燕儿只能做些内室洒扫的活儿,如今,她已经可以贴身伺候张氏穿衣洗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