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了大概二十分钟不到,林薇几人到了一个唐楼区。
一下车,一种跨越时空的年代感扑面而来。
这种冲击感来自这里的“人气”,那种常在电影中出现的市井气。
一个巷口,望过去,大大小小的商铺,杂货铺,皮具店,洋装店、凉茶铺……
这感觉,仿佛是走进了一个电影剧场。
“请问孙教授住哪个楼?”李贺找了一家凉茶店的老板问路。
那老板看了他一眼,侧过身指着前面:“往前走第二栋,皮具店那家,上四楼右边那个就是了。”
“多谢。”李贺留了一块钱的小费给他。
老板没收,而是问他:“你是孙先的朋友?那你劝劝他回去返工,小两千的工,边个找得到?揾食不容易,他一个教书匠怎么食得苦……”
林薇在一旁听着老板碎碎念,突然想起日记里看到的内容,上一世初来港城,满怀不安的她,必然会记录自己的体会。
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和日记里有很大的出入。
他们现在是在港岛的湾仔,但上一世他们去的是新界的沙田,两个地方隔得非常远。
之所以会有这种差异,是源于孙博然的工作上的调度。
因为他们提前一年到来,所以现在的孙博然还在港大任教,但上一世他已经转去了中文大学了。
林薇想,或许并非是一点都没变,命运的轨迹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上一世到这里的时候,赶上孙博然不在家,是伯母接待的他们。
那时候,她和宋晔比现在还要狼狈,面对两个逃港的穷“亲戚”,对方脸色可想而知。
孙伯伯为人慷慨义气,这是父亲将他们托付的原因,但人都是两面的,对外慷慨,那么对内就会不足。
孙博然很喜欢救济学生,这一点他比方廉新严重得多,工资大半都会舍出去。
家里突然来了两个“讨债鬼”,孙伯母脸色吓人,她不能和林薇和宋晔发泄,便当着他们的面打起孩子。
衣架往女儿身上招呼:“就知道吃,怎么这么馋?抢你弟弟的东西吃。”
正给客人拿拖鞋的女儿莫名地就挨了一顿打。
“不知道学好,学你爸,整天往家里招穷亲戚,家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吗?”
“这能落下什么好?还不是恩将仇报,搞得出门连头抬不起来。”
“什么要饭的都往家里招,这日子还过不过了,真是头壳坏掉了。”
孙伯母祖籍是福建,常常夹着闽南语骂人。
这样的难堪,上一世的林薇自然是受不住,半夜哭着起来写日记,每一句刺痛她的话都记了下来,想着有一天一定要找回场子。
住的地方很小,她和妹妹挤一间,宋晔睡厅里,小儿子和孙教授两夫妻挤着睡。
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给别人带去了不便,可是离开的话,又不知道能去哪里。
直到后来,孙伯母说自己金项链丢了……
最后……她和宋晔离开了孙家。
日记里这段寄人篱下的生活才算是结束。
啪嗒——
林薇突然感到脑门一痛,思绪回转,好像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,接着她放下手,一个皮筋落在手上。
“孙沐安!”
对面是一个拿着彩色塑料枪的小胖子,大概六七岁的模样,人嫌狗憎的淘气模样。
“你说孩子干什么,他又不是故意的。”
林薇看着把孩子护在身后的女人,这一次确实有所不同,孙博然在家,不变的是袁玉君的脸色依旧很难看。
她没管两人的争执,接过妹妹递来的水,痛饮了一杯,她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,嗓子干得快要冒烟。
记忆里自己就没这么落魄过,当初差点破产,被人追债,人家也是好说好商量,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,还不上钱。
孙博然不好发作,只得怒道,“去做饭吧,孩子们都饿了,”然后又转头和两人说道,“先吃点水果,一会儿你伯娘给你们做好吃的。
客厅里的空间还算可以,干净整齐,窗边还摆了两个大号盆栽做装饰,并没有日记里蜗居的感觉,女主人也打理得很好。
孙博然很热情,问了他们很多内地的情况,不时地唏嘘感叹一番。
林薇在这边和孙博然回话,聊了一会儿,发现宋晔一直没说话,结果往旁边一扫,发现宋晔正用水果刀削掉苹果上的烂疤。
“吃吗?”宋晔还直么愣眼地给她递过来,“再不吃就浪费了。”
林薇看了一眼,摇摇头。
内地条件艰苦,这样的烂水果都吃不到,宋晔喜欢也是正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