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忱还活着,七哥还活着……
崔萦看着床上的珠钗,久久没有动作。
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,在大理寺时,她因为看到君上的真容惶惶不可终日,每日都在想,若是他们知道了真相,自己也就离死不远了。
这种惶恐拖垮了她的身子,也让她一病不起。
她想不通,凭什么一个最底层的守城士兵,如今却成了君上,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。
她缓缓伸手,摸到了那只尖利的珠钗。又缓缓抬头,看向她曾经最不喜的人:“我若是死了,当真放过我七哥?”
她总归是要死的,没必要拖累七哥与她一同死。崔家的人对外人再如何心很,对崔家人也始终会护着。
宋初姀不语,转头,看向站在门口的狐狸眼美人儿:“看来她不喜欢珠钗,拿把匕首来。”
话音刚落,温热的鲜血猛地溅到宋初姀脸上,那个狐狸眼美人一愣,看到屋内场景当场吓得瘫软在地。
宋初姀缓缓回头,只见崔萦躺在床上,脖子上插着她刚刚丢出去的珠钗,鲜血流了一床,好像当初月娘子去世时一样。
她眨了眨眼,腿一软,险些栽倒在地。
扶着墙缓缓起身,宋初姀迈出门槛,哑声道:“若是崔忱回来,如实说就好。崔厌年纪小,别让他见血。”
她说完,拿出身上荷包,放到桌子上:“够你们生活很久了。”
狐狸眼美人脸色惨白,看着眼前同样弱不禁风的女子,怎么都想不出她怎么如此镇定的说出这些话。
宋初姀没再看她,强撑着腿软,缓缓走了出去。
如今已是深夜,宋初姀走在街上神游天外,还没有从刚刚的刺激中缓过来。
她身上残留着许多粘稠的血迹,不断散发出腥臭味,让她难受地作呕。
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马蹄急促,周问川举着火把巡夜,隔着很远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。他神色一凛,悄悄摸上了腰间的长刀,若是那人是个危险分子,他定会立即将人就地斩杀。
待走近,火光一照,他才看清这人的情况。
原本以为是夜晚行凶的男子,却不是是个柔弱女子。
将火把往前凑了凑,宋初姀那脸再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格外白。
猛然一惊,周问川翻身下马,大步走到宋初姀身前,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焦急道:“女郎可是受伤了?”
周问川脸色难看,抽出腰间长刀:“是谁欺负了女郎,老子现在就去将他剁成肉泥!”
见是熟悉的人,宋初姀心下微松:“不是我的血,是我刚刚逼死了一个人。”
听到逼死一个人,周问川当场愣在原地,脸上神情格外异常。
宋初姀不在意他的反应,摸下一对儿珠钗的另一只,又擦掉脸上的血迹,抬眸道:“我想给裴戍去一封信。”
周问川忍不住问:“什么信?”
宋初姀圆眸泛出水光:“我要告诉他,他当真冤枉了我。”
第53章
宋初姀是骑在马上被人牵回去的, 她不会骑马,葱白的手指紧紧握住缰绳,摇摇晃晃坐在马背上, 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。
她衣裙之上沾着星星点点血迹, 珠钗被她拔下,乌黑的云鬓稍显凌乱, 原本提在手上的食盒早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
任谁也想不到,就是是这般美丽柔弱的女子,刚刚将一人逼到自戕。
明月高悬,月光照在砖瓦上,远方泛起白光。
宋初姀微微俯身,问牵着缰绳的周问川:“已经半个月了, 裴戍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邺城之事有些难缠,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。”
周问川老老实实回答, 解释道:“邺城易守难攻, 我们攻打徐州时用了两个月, 邺城少说也要三个月。”
“这么久啊.......”
宋初姀喃喃自语,听不出什么情绪,只是肩膀却微微垮下。
她没再说话, 静静听着马蹄的声音,开始想建康城外是什么样子。
东都的糕点、徐州的胭脂、邺城的城墙、会稽的山水, 这些种种, 她好像都没有真的见到过吃到过。
走到皇城门前时,周问川将火把熄灭, 对宋初姀道:“如今天色已晚, 末将也不好随女郎入宫,只能将女郎送到这里了。”
他说着, 从旁人手上接过一个下马凳安置到一旁,方便宋初姀下马。
宋初姀道了声谢,缓缓下了红棕马。
晏无岁出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幕,原本应当在宫中安分守己的宋娘子如今正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口,仰头与周问川说着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