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是今日之前,听到出征,听到妻子这样的提议,苏贺南或许还会同意。
毕竟,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伟岸的大丈夫,也不需要建功立业的名利心。
但这会儿却是不敢了。
甚至有些恐惧。
“不不不!”
苏贺南坚定摇头。
前一刻还在想那些官员的事,此时代入到苏家身上,哪怕人还在自家院子里,那种压迫感似乎也跟着来了。
已经亲眼见证过那些官员“违逆”皇帝的下场,他可有一家老小呢,又怎么敢赌!
“那位不达目的不肯罢休,你觉得,他若是早就选中了我,推拒就能推拒地掉吗?”
苏贺南苦笑一声。
只怕到时候,用了别的一些手段,同样会令他就范,而那时候就由不得他答不答应了。
就如同赐婚一事一样。
林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,不由得沉默下来。
“夫人不必担心。”
像是安慰林氏,也像是安慰自己,苏贺南道:
“咱们女儿的性子,你还不清楚吗?若知道我去了那样刀枪无眼的地方,定然会有诸多提醒。我熟知了对方军策去打仗,要获胜还不是易如反掌。”
说的很轻松。
但是亲眼目睹苏老侯爷和苏大哥的死,两人又怎么可能把战场当儿戏,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。
于是,两人默契的不再提此事。
反正时间还早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反倒是因为“逆党”牵涉出的官员,随着审问一日日进行下去,越来越多。
不过,还没等苏贺南考虑清楚,是为了家里人明哲保身,不去管这些官员;还是为了对得起良心,偷偷动用关系帮忙周旋一二的时候。
他派出去调查熙嫔的探子,倒是率先回来了。
第029章
景阳侯府虽说一向表现的与世无争, 也从不参与党争,看起来规规矩矩的,只在皇帝有需要的时候披甲上阵, 为国尽忠。
但是, 身为开国功臣之一, 又在京城经营多年, 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。
考虑到若熙嫔和皇帝之间真有别的纠缠, 怕是没那么容易查到,因而,苏贺南这次特意派出了府上的精锐。
不得不说, 还真让他考虑到了。
熙嫔娘家姓温, 世代居住在北直隶。祖上也曾显贵过, 前朝的时候, 甚至出过一门三翰林的佳话,还得过皇帝“诗书兴家”的牌匾,算得上是书香门第。
然而自她祖父那一代起, 却渐渐败落。她父亲甚至连正经的科举出身都没有,在熙嫔进宫之前, 只是个小小的县丞, 随着熙嫔生了皇子升了嫔位,为了颜面上过得去,皇帝才恩旨令温父去地方做了知州。
不过即便如此,在满后宫中,熙嫔仍旧是最不起眼的存在。若不是当年皇帝一时兴起, 下旨从各地遴选美人, 不定熙嫔如今还在哪个狭小后院窝着呢。
一时兴起。
自从参悟到熙嫔的特殊身份,连这所谓的一时兴起也变得耐人寻味起来。
当然, 这只是明面上的。
“小的听着侯爷的意思,去了当地之后并不敢明着打听熙嫔,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,因而只能从温家其他人身上下手。”
“还真让小人误打误撞探着了。”
“当年熙嫔进宫前两个月不到,温家大公子也就是熙嫔的兄长,便因举试时感染风寒伤了身体,一病不起,很快就一命呜呼了。这位大公子当年在本地十分出名,听说早早就有了神童之名,不仅读书拔尖,院试举试更是一次就过,被温家视作是振兴家族的希望,谁知就这样丢了性命。”
“小的觉得不对,便去找了温夫人曾经的旧仆,辗转许久才从一个婆子口中撬出来,所谓的大公子根本就不存在,因温夫人连生三胎都是女儿,偏偏又赶上得宠妾室同时有孕,便起了个偷龙转凤的主意。不过她们没敢从外面抱男婴来混淆夫家血脉,而是将熙嫔当做男儿来养,也不知是怎么瞒过去的,这男儿身一当便是十五年……”
“对了,熙嫔还是温大公子的时候,曾在博阳书院进学过四年……”
这次收到消息,苏贺南并没有瞒着两个儿子,将他们叫来一起听。
因而,不等探子继续往下说完,苏景文便率先反应过来,喃喃道:
“博阳书院。”
“父亲,我恍惚记得,当今登基之前,就曾在博阳书院读过书。”
“不错。”
苏贺南点点头。
当年先皇独宠皇贵妃,甚至还在她失子之后,纵容她戕害皇子。当年的七个皇子,要么中毒而死,要么被逼的自尽……只有皇帝年龄最小,早早被先皇后护着送出了皇宫,一直养在山野,而她的娘家父亲,恰好就是博阳书院的山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