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二公子,明明你当年最难的会试都过了,却偏偏因病缺席了第二次殿试。圣上对公府一向优容,就算是您病中写的文章,也必定会给个优,你这……实在是不应该啊……”
言下之意,是病了还是另有他事,除非有个解释,不然真的说不清。
可——
解释……
薛敬苦笑。
表妹身子虚,在换身份后不久,便在路上大病了一场。薛敬实在放心不下,便连夜赶去陪伴表妹,直到她恢复了,才一同回京,为此还错过了殿试,挨了母亲一顿训斥。
而知情人罗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。
顿时意识到,那刁民是在使诈。
哪有什么婚礼,根本对不上!
况且,他连新娘是谁都没说,也没有明确时间,他们却先入为主,以为薛敬真的被爱情冲昏头脑,为了让表妹安心,偷偷在外办了个婚礼,让这老头捉到了把柄。
可这又要如何解释?
说与不说都是承认了薛敬参与此事,罗氏正想捏造个起不来床的病名搪塞过去,却被皇帝猛然砸落的笔洗惊的浑身一抖。
“混账!”
皇帝怒道:“到了殿前都敢糊弄朕,曹国公,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!”
不得不说,刘雄能做重臣多年,眼力见是一等一的。
只看皇帝的反应,是一个人做得还是两个人做得,是出于什么原因做的,都不重要。
皇帝只是需要一个由头。
一个可以光明正大严审薛敬,乃至拷问知情人罗二的由头。
毕竟,一旦罗氏承认罪名,这事还是很容易定罪的,那银子的事又该怎么审问下去?
而陈老汉,偏偏就挑起了这个头。
哪怕漏洞百出,哪怕冷静下来后想想,十分可笑。
想着,刘雄不由得瞥了陈老汉一眼。
他跟曹国公虽不是一伙的,却也有同样的想法,这老者必是有人指点过的。
果然——
曹国公世子最终没有来得及阻拦什么。
在冯清带回罗文永兄妹,并且证实罗曼儿已经有了两月身孕之后,皇帝立刻下令,命曹国公一家禁足府中思过,直至事情了结。至于涉事四人,由三司分别关押进三司卫,务必要问出事情真相,以还百姓一个公道。
闻言,三司主事交流了个眼神,已然有了默契。
三司卫不比诏狱,便是曹国公也插不了手,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们说了算?
而听到三司卫,终于反应过来中计了的曹国公,脸色已然白了。那四人更是抖如筛糠,一边大喊着饶命,一边被人无情拖了下去。
殿内重新安静下来,皇帝心情极好,他越过如丧考批的曹国公,亲自上前,将陈老汉虚扶了起来。
陈老汉一脸激动,高呼圣上英明。
只是等一站起来,瞥到立在左前方的曹国公时,整个人却如兔子见到狼一般,控制不住发起抖来。
见状,皇帝不免安抚:“老人家莫怕,朕亦痛恨罗进贤,这件事,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、”
“圣上仁厚爱民,草民自然相信圣上。”
陈老汉恭维道,语毕又话音一转,惶恐道:
“只是草民方才好似说错了话……草民倒还罢了,能见到圣上一面,便是死也值得了。可是草民的家人……”
说着,还瞥向了曹国公。
什么意思,不言自喻。
见状,要不是场合不对,刘雄险些都要笑出声来。
曹国公却是气的一佛二跳三升天,这刁民害的薛家不浅,竟还敢要保证!
真是欺人太甚!
可别让他抓住背后是谁指使的!他的妻儿此番进了三司卫,定是要遭大罪了,他势必跟此人没完。
偏偏皇帝此时心情正好,都走完九十九步了,也不介意在这番恭维后,将“爱民如子”的最后一步走完,闻言便立刻道:
“老人家放心,天子脚下,还没人敢对朕的子民做什么。你且安心家去吧,必没有人敢对你们做什么,曹国公,你说是吧?”
曹国公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,却不得不拱拱手,附和道:
“圣上所言在理,老臣受教了。”
他现在,何止是不敢对这刁民动手。
有了皇帝这番话,他甚至得保护好这位和他的家人,不然一旦出了什么事,可就是他的罪过了。
欺人太甚!
真是欺人太甚!
眼看着曹国公都要气晕过去了,陈老汉终于收手,又恭维一番,便带着两个子侄退下了。
“里正,您刚才可真是这个!”
等走出大殿,眼看小太监离的有些远,其中一个才大大松了口气,冲陈老汉比了个大拇指。
“我见了皇上,连一句话不敢说,要么您能当里正呢。”
陈老汉闻言摸了摸胡须,但笑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