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你现在打算做什么?”
就像“教会”并不是真的教会而是靠变装皇后表演吸引顾客的地下酒吧一样,“王阳明”也不是真的姓王叫阳明,只是因为时常发表过于“唯心”的宣言而被店里的客人起的昵称。
僵尸新娘很明显是个新手,被人一取笑就僵在原地不敢动。
雁行招了招手,王阳明撑着桌子把头探过去,然后脑门上“啪”地被贴了一张便签,他扯下来一看,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“GUN(滚)”。
王阳明吼了两声也累了,干脆就着雁行的便签开始你一张我一张地笔谈。
雁行笑着抿了一口酒。
雁行选的位置靠近音箱,鼓点震得耳膜砰砰响。
有人毫无察觉地欣赏着新奇的演出,有人和佘郁对视露出心领神会的捣鬼笑容。
佘郁笑着点头:“可别勉强啊,医生不是说要好好修养吗?”
王阳明翻了个白眼,给他倒酒:“我不是说这个……”
“G-U-N,Geneva(金酒),Usual(惯例),No-ice(不加冰),选得好!你怎么知道我的业绩就差这一瓶?”王阳明面不改色地跑着火车,走到酒柜面前看也不看就随便拿了一瓶出来,回到雁行桌前,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。
表演进入縞潮,音乐也逐渐大了起来。
可佘郁却出尔反尔,跳完以后又伙同着其他人,非要把僵尸新娘留下来喝酒,雁行根本拦不住。
“医生怎么说?”王阳明撕下一张新的便签纸。
“咽炎加受到刺激,过两三天就好。”
王阳明像是被戳到笑穴,又捂着肚子笑起来:“刺激哈哈哈哈,我真想不到,什么刺激能让人失声!你想啊,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到刺激,不是都会惊叫吗?不管是啊!还是呀!都应该喊出来啊,你不喊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你在痛苦呢?那人不就和呆头呆脑的蘑菇一样了吗?”
他见缝插针地又发表了一遍,辛辣教派的理论,讲到一半,突然话锋一转说:“这是最后一瓶酒了。” “酒吧的存货终于被你败光了?”雁行在便签纸上写。
“别转移话题啊,我在问你之后打算干什么。”
雁行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。
王阳明恨铁不成钢地说:“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?”
“比如说?”
“比如说自己造个火箭啊,漂流到北极钓鱼啊,或者头上套个竹蜻蜓去撒哈拉沙漠寻找神奇动物啊……”
“我为什么会想做这些?”
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啊!”王阳明把笔抢过来,直接叠着他的字往上写。
雁行努力地辨认出他写了什么,然后问:“做什么?”
“可做的很多啊!比如……”
话题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,两天之后一摞便签纸撕完,雁行的咽炎好了,但还是说不出话,他们就把酒吧点单用的平板放在桌子上打字。
每次王阳明都会从酒柜里拿一瓶酒过来说:“这是最后一瓶。”
他总是以让雁行为未来好好打算开头,但说的全是自己想做的事情,说完一轮就开始劝他去看心理医生,雁行不听,他就继续说自己想做的事情,仿佛想用这种唐僧念紧箍咒的方式给他洗脑。
“这是最后一瓶,这真的是最后一瓶了。”
这一天,他还没开瓶就说了两次,雁行随口问:“为什么?”
王阳明晃着脑袋,答非所问地说:“没有我跟你分酒,你又把自己哪里喝残了怎么办?背着这种债,我哪里睡得安宁。”
他还是坚持着那副“人不说话和蘑菇有什么区别”的论调,非要让雁行把嗓子治好。
雁行满不在乎:“能写字不是一样?”
“不一样,当然不一样。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文字,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必须用声音交流的人怎么办?”
“那就等那个文盲出现再说。”
那是雁行最后一次见到王阳明。
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等待戈多
“你失声了吗?”
“Yes。”
Y-E-S—
虽然仅仅是一个单词,但是确实是从他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。
何已知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幻听,就看见雁行用那张永远沉着、心平气和的脸做出他没有见过的愤怒、心烦气躁的表情,快速地用英语骂了一长串脏话。
当他终于不说话时,何已知才小心翼翼地问:
“你还好吗?”
他在“你还好吗”和“你中邪了吗”之中犹豫了一下,考虑到自己的手还在渗血,最后选择了前者。
雁行斜着抬起眼皮看了何已知一眼,低低地说了一句“sorry”,然后又低下头去,在手机上打字。
过了几秒,他按住手机侧面的音量键,让扬声器对着何已知的耳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