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:“你在说胡话了。”
何已知摇头。
在他看来,夕阳的照耀下,用木头和钉子拼凑起来的简陋台子散发着神圣的光晕,仿佛是一座祭坛,等待着演员在上面献出自己的艺术和灵魂。
台子的周围是古老而美丽的哈蒙尼欧。
石头铺成的街道,粉色和黄色的房屋,还有教堂的尖顶。夕阳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和紫色。
“这是我梦中的情景,”剧作家说,“从十三岁开始,我就等待着这一天。”
“那你应该小心一点,”雁行递给他一瓶透明的汽水。液体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的光芒,像是装满了珍珠。
虽然山竹闹着要喝酒,但他们只有一个了解木头的工程师,为了不让PVC为酒精的诱惑分神,所有人都喝的糖水。
“为一件事过度满足可能会让你在之后失去方向。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时候堕落的。”
“我不会,我还得追你呢。”何已知说着,拧开瓶盖,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,随着气泡的冒出,瓶口发出了嘶嘶的声音。他把瓶子举到嘴边,感觉到气泡在舌尖上爆开,带来一阵甜腻的刺激。
他抬头看着雁行,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。“除非你打算现在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得无法自拔,让我堕落。”
听到这句话的雁行,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剧作家。
何已知歪着头看他。
雁行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紫色的光芒,眉骨下漆黑的眼睛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湖面。他的美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刺伤看的人的眼膜。他是何已知最爱的人,也是最难懂的人。
和戏剧一样,让他着迷。
当雁行和他身后的舞台出现在一个画面里,何已知几乎感到炫目,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画面?
“我可以承认,我确实喜欢你。”雁行说。声音像一阵微风飘散在空中。
何已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差点忘了将喉咙里的糖水咽下去。
雁行接着说:“但那只是在我状态好的时候。”
“状态不好的时候呢?”何已知摇晃着透明的玻璃瓶,“恨我?”
“有一部分。”雁行平淡地说,“但更多的我只想回到教会的楼顶,然后跳下去一了百了。”
他说的是不带一丝情绪的事实。
憎恨何已知曾经给他提供了很多让他坚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量,但现在那种能量消失了。
“我会阻止你。”何已知说。
雁行笑了一下,微微低头看着坐在石坎上的青年,难得地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:“你没法时时刻刻地盯着我。你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去做。把时间放在你的天赋、才华和热情上……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些通宵彻夜为你搭台子、排练的人。”
何已知沉默了一下,仰起头与他对视:“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办法让你打消这个念头呢?”
“你试试吧。”雁行说。
从轻描淡写的语气可以知道他根本不相信。
但何已知也不在意。他不是第一天知道雁行难搞。
舞台那边,美术和造型的讨论似乎有了结果,两个女孩挥手叫他们过去帮忙。
雁行推动轮椅向前移动,却被坐在地上的何已知伸手拉住。
“那你今天是状态好的时候还是状态不好的时候?”何已知问,“我是说现在。”
“你想干什么?”雁行问。
“回答我。”
“现在……应该是好的时候。”
“所以我们现在两情相悦。”何已知笑了,笑容同时在他的眼睛和嘴角绽开,“我能当一会你的男朋友吗?”
雁行没有回答,在犹豫片刻后,突然抢走他手里的汽水,对着他刚刚喝过的玻璃瓶口喝了下去。
美术师和造型师给他们讲解了一遍图纸的含义,四人就开始各自忙碌。
这一忙又是一整个晚上。
虽然何已知挺想叫雁行回去休息,但他也知道,男子一走,剩下他们三个法语英语都讲不明白的,要是遇到人来盘问,就得去警察局过夜了。
他们按照美术师临时手绘的图纸,一点一点地把舞台装饰起来,摆好道具。
快凌晨五点的时候,谢井克来了,开始小声地调试音响和配乐。
舞台的布置基本结束,熬夜熬过劲熬出兴奋感的造型师跑去路边的花坛里,摘了一些新鲜的花,做成花束挂在舞台正面。
何已知看到两个女孩一人摘下一朵鸢尾,别再耳朵后面的头发上,只为她们的精力感到钦佩。
最后一项工作是在台前挂上一块简易的幕布。
幕布是戏剧最重要的器官。比所有的道具、灯光、音乐都重要。因此绝不能缺席。
何已知爬上梯子,挂起沉甸甸的幕布。雁行扶着梯子,稳住他的身体。两个美术站在一旁,递给他钢制的挂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