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是……”
轮椅上的男子也看到了:“这是你的——”
他弯下腰准备把那个袋子捡起来。
何已知大喊一声:“不!”
他扑上去抓住塑料袋,在和教父的撕扯中袋子破了,裹满猫砂的猫屎圆乎乎地滚了出来。
何已知僵硬地停在原地,意识到刚才的画面就像是自己在和一条狗抢屎。
“像”是一个多余的动词,他就是在和一条狗抢屎。
意识到这个事实让他整个人恍惚了一瞬,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掏出纸巾,把掉落的猫屎捡起来。
“给。”坐轮椅的男子递给他一个纸袋。
“谢谢。”何已知把破洞的塑料袋和捡回来的猫屎一起装进去。
“你是大学生吗?”对方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,暗藏精明的目光让何已知想起自己家里的猫。
“差不多吧。”何已知含糊地说。
男子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边牧,好像在确认着什么,何已知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。
“想不想兼职?”男子突兀地问。
何已知警惕地抬起头,还不等他发出疑问,对方像是突然失去了耐性,从轮椅的口袋中掏出一个本子,撕下半张纸,飞快地写下一行字。
“这样吧,明天上午10点,到这个地址来……不管你平时做什么,我付你原本时薪的三倍。”
之后,轮椅男就带着杀马特和狗离开了。
留下何已知自己又走了两条胡同才找到垃圾桶。
回到家发现室友在冰箱上留了言,说自己和女朋友在外面过夜,一黑一白两只猫霸占了整条沙发,正慵懒地互相舔毛。
何已知打开电脑,在新建文档里写下一句:失去伙伴的流浪狗和猛犬嘴下抢猫屎的男人。
邮箱里弹出两条消息,顶上一条是广告,第二条是室友说:“我下周搬走,你打算怎么办?PS:你出去的时候来了一个快递,发件人是一个H开头的洋文,不知道是什么,但是看着不像炸弹,我给你签收了。”
何已知猛地站了起来,差点把椅子绊倒。
睡眠被打扰的猫咪怏怏地抬起头,发出不爽的声音。
“嘘,继续睡。”
何已知踮着脚从沙发前蹭过去,顺手摸了摸猫的后背,在堆满拆开了的快递盒的窗台上找到了那封未拆封的文件。
他用刀片划开文件袋,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不自觉的颤唞,快速抽出里面的信封,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。
卡片和信纸掉了出来,上面写着:
“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你和你的作品参加本届哈蒙尼欧戏剧节——”
窗外突然亮了一下,紧接着是姗姗来迟的雷。
越来越密集的雨声拍打着窗外的屋檐和地面。
在冬春长久的干旱之后,蓟京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,对于渴死的盆栽已经太迟,但是对那些仍在苟延残喘的枯草来说,它来得刚刚好。
两只猫刚躺下,又被雷声吵醒,黑猫站起来抖了抖毛,拱起背伸了个懒腰。
何已知继续看信纸上的文字,上面罗列了受邀作品需要提交的介绍、资料、人员名单以及经费。
“出于环保考虑,本届戏剧节将不提供额外经费,正式演出的场地以及运营以外产生的人员、道具、行程以及其他费用由剧作方自行承担。”
就像天花板突然破了个洞,积累的雨水刷地浇下来从头顶淋到脚跟。
也许是他在原地不动地停留了太久,久到猫咪都觉得奇怪。
两只猫从沙发上跳下来,围着他脚边打转。发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,开始用爪子刨他拖鞋里的脚趾。
脚踝被啃了一口的疼痛让何已知回过神来,把信件装回信封里放好,弯腰两只手提着腋下把肇事猫抓起来,柔软的身体在空中像面条一样拉成长长一条。
“别担心,我只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,有点得意忘形了。”何已知盯着猫咪竖瞳的眼睛,从玻璃质感的瞳孔里看到一个拉伸扭曲的自己,“你敢相信吗?司马从容,我要去法国了。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?”
“我们会在夕阳的余晖中走过石桥,在悬铃木下遇到卖花的老太太,用一张看戏的门票和她换一株风铃草,最后因为看即兴诗人看得太入迷而错过自己的戏的首演。”
司马从容——看不清花色的黑猫——用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,挣扎着用后脚蹬他的手臂。
“担心我们没地方住?怎么可能被一点钱难倒……”何已知把黑猫放开,“那可是哈蒙尼欧……不过是多赚几张机票而已。放心吧,天塌下来有个高的——也就是我——顶着。不会让你们淋雨的。”
他躺到沙发上,屁股被并不柔软的织物包围,突然感觉裤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,掏出来一看是胡同里那个轮椅男给的纸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