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锋利而危险的光芒,仿佛有碎玻璃刺破了内心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,反射出无法抑制的狂暴。
如果是以前,何已知一定会在此时退缩,避免直视对方,给自己和别人余地。
但是这一次,他选择不离开视线,冷静地看着雁行。
这是何已知这次来之前向自己立下的第二个誓言。
当面临可怕的真相和冲突时,他不再移开视线,而是向它们直视。
雁行改变了拿手机的姿势,似乎真的准备拨号。
“为什么?你不想让人看到你真实的样子吗?”何已知反问道,“我会一直这样看你。”
他从箱子里翻出一叠光亮的照片,手指在上面轻轻滑过,精致的相纸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色彩。
柜子顶层原本摆满了雁行作为运动员时荣获的奖杯和奖牌,可惜在火灾中都被毁了。现在柜子上空空如也,只有几个装饰框还挂着。
他踮起脚尖,把装饰框重新挂在柜子顶层。
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离开这里。否则,我将报警。”雁行的手机发出了生硬而机械的声音。
“你确定是陌生人吗?”何已知反问道。
那是他们在临榆岛参加比赛时的照片,他抬着一只手,为雁行遮挡阳光。
何已知抓起照片,转身走到正门对面的大柜子前。
何已知仍然停留在原地:“如果我让你感到不安全,我道歉。但是我不会走。”
“让我们把这个问题交给警察来解决吧。”
雁行注意到了何已知的目光。
“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报警?”何已知问道。
“别这样看着我。”他让手机说。
雁行用力推动轮椅,远离何已知的位置,他的脸逐渐变得僵硬,像是一张严密的面具。
“一个画着眼线的陌生人闯入了我的家。”
但何已知只是从他身边经过,找到刚刚自己留在落地窗前的行李箱,放倒在地上打开。
何已知取下其中一个装饰框,拿出里面的印画,然后把手中的一张照片塞进去。
雁行没有回答,他已经把手机切换到了拨号的页面。
他不会再闭上眼睛了。
何已知慢慢地从地板上站起身,一步步向雁行走去。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,让雁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,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他这样做了三遍,把所有的装饰框都换上了照片。两个挂回原处,最后一个则放在茶几上。
剩下的照片,他用水润湿背面,随意地贴在房间里各种光滑的表面上:电视墙、玄关、落地窗……
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,直到把整个房间打造得像是一对青春期非主流情侣的甜蜜爱巢。
这些正是他把剧本交给符玉昆时,小符少展示给他的那些片。
它们记录了他和雁行之间亲密无间的时刻。虽然当时他曾想过毁掉它们,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。
何已知看着他们在照片里依偎的画面,感觉满意极了。
他对雁行说:“现在你可以报警了,然后告诉警察我们不认识。”
雁行拿起何已知放在茶几上的相框,那是一张赛场上的照片,何已知从场边奔跑而来,与赛场外的雁行对视,汗水从他脸上滴下,Captain在他身边高高跃起,跳过一个轮胎。
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Captain的身上,只有雁行在看何已知,而何已知也在看他。
“我喜欢这张照片,”何已知说,“虽然它把我的脸拍得有些变形,但我依然喜欢它。”
雁行把相框放下,重新用手机打字。何已知有点惊讶他没有选择扔掉那个可怜的塑料制品。
“如果我是你的话,就不会逼我。你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。”
“我知道,你恨我。”青年无所谓地把手放在裤兜里。
雁行的脸朝向落地窗,何已知无法看到他的表情。
最终,雁行选择放弃——即便是完全健康的人,拿一个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人也没什么办法,更何况他还是残疾的。
雁行选择不再理会何已知,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。
“去研究所吗?我也一起。”何已知说道。
何已知紧跟着雁行的步伐,钻进了他的车里。
他想起以前戈多和阿狗经常搞的恶作剧,Captain也是同谋。它们每次看见人要开车出门,就会偷偷溜到后面,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跳上去,装作无辜地想要一起去玩。有时候,它们还会自以为聪明地藏在座椅下面,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尾巴。
“PVC说阿狗特别想念你和你的轮椅。”何已知透过车内的后视镜,观察着雁行的表情。 他选择坐在后座而不是副驾驶,这和他今天一系列得寸进尺的行为比起来显得格外乖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