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都更喜欢聪明人,不喜欢蠢人,章玉碗也能理解皇帝的矛盾心情,他从心里更偏爱杨氏,却要面对两个女人背后的家世。
“陛下年纪尚轻,暂可不必考虑这些,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皇叔在天之灵,必不忍见陛下如此苦恼。”章玉碗温言安慰。
皇帝本身不愿意被旁人左右,但他不知不觉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。
借着鬼神之说延缓立太子,只能躲得了群臣一时催促,却无法躲开自己需要直面的心。
皇帝微微苦笑:“还有博阳,博阳从小就跟着我跑前跑后到处玩耍,她脾气不好,可她对兄弟姐妹却很好,小时候手里就是只有一块糕,也要分成两半给义安分。朕现在就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教她,以为她贪财一些也无妨,左右是公主,总不能太寒酸了,没想到她会变成今日这等境地。”
他语气怏怏,人虽是端坐着,却莫名给人一种颓唐之感。
章玉碗这才仔细端详他。
外面日光鼎盛,但斜斜照进来时,也在皇帝身上形成斑驳不一的阴影,以至于他看上去有些阴郁。
不止如此,皇帝的神情有些难过,这是章玉碗之前从未见过的。
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后,很多人就忘记他也是个人,也有人性该有的种种弱点,喜怒哀乐。
他是多疑的,但同时他也念旧情,两者并不矛盾。
“阿姊,这些话,朕不知道对谁说,连梦里父亲都不愿意听我说,义安也听不懂,她只会劝朕放了博阳。阿姊,朕现在身边,只有你一个能吐露心声的亲人了。”
第97章
皇帝真情流露,双目微红。
章玉碗也能听出,这位天子堂弟此刻所说的话,完全是出自肺腑,真心诚意。
毕竟在博阳公主被软禁,义安公主靠不住的情况下,章玉碗这位长公主,无论从宗法还是血缘,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他最亲的亲人了。
但章玉碗那颗被阴谋诡计浸透了的心,还是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——
这些话只是开场,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。
当然,并不是说皇帝有什么阴谋,只是她很难将许多话单纯当成拉家常,总会多想一些。
但她也不能打断皇帝此刻表达感情,还是静静听着。
“这些话,朕不能对朝臣说。曾经赵群玉就是打着一切都是为了朕好的旗号,干着那些结党营私,铲除异己的勾当,人称‘赵半朝’,便是说朝中半数臣子,不是朕的臣子,而是他的人。”
“赵群玉虽然倒了,但满朝文武,大部分无不与他有着共同的利益,他们只恨自己当不了赵群玉,而不是痛恨赵群玉的所作所为!”
章玉碗道:“这也是人性所致。”
“不错,这就是人性。没了一个赵群玉,还会有新的赵群玉,朕要用他们来治国,可是朕没法相信他们。还有章年,朕没想到,他平日里跟着博阳和义安她们,行事看似稳重,背地里竟做出这样的事情,朕原本还为章年物色了一门婚事,如今怕是不成了。”
皇帝见她面露讶异,就解释道:“汝南守将白远有一女,正当适龄,家里疼爱,不想为她找武将,但因白远长期戍边,认识的多是武人,正发愁之际,朕听说此事,便打算为她指一门好婚事。”
章玉碗明白了。
“陛下原先看中了章年?”
淮阳郡王身份清贵,虽无实权官职,但以他和皇帝博阳原本的关系,再过几年成长起来,必能被委以重任,白远之女能嫁入皇家,定居长安,不必跟着白远在汝南担惊受怕,自然也是白远乐见的。
这门婚事若能成,虽说皇帝有拉拢人心的意图,但也不失为一桩金玉良缘。
但现在章年出事,婚事自然就不合适了。
皇帝点点头:“除了章年,宗室里已无适龄人选,只能从勋贵世家中选,看来看去,年纪相当又尚未婚娶的,只有陆惟、刘复、上官葵三人。陆惟么,自然不必说,才貌俱是上乘,但阿姊对他有意,朕不能夺人之爱。”
说到这里,他促狭一笑,似想看章玉碗羞赧的反应,但对方竟也笑盈盈的,落落大方。
“人家现在可还烦我呢,但我就先承陛下贵言了!”
皇帝微觉无趣:“阿姊这般镇定,我倒不好开玩笑了。陆惟难道还计较阿姊从前和亲的事情吗,若是如此,朕可以将他召来好好骂一顿!”
他这跃跃欲试的情状,倒有几分符合年纪了。
章玉碗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道:“他嫌我不够漂亮,觉得要娶的女子得比他还出色才行,这不我在努力让他改变主意呢!”
皇帝瞪眼:“哪有男人跟女人比容貌的?难怪他这么老大不小也没着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