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诀弯起眼睫:“不气。”
相反,他很高兴。
他能看到这具身体里因她而流出的鲜血,这让他觉得自己也被人在乎着。
愤怒、生气、争执。
这样的情绪,似乎让他又短暂地成为了一刻的“容清珩”。
容诀就那样仍由鲜血留着,脸色越来越白,却仍旧坚持。
“若是师妹不生我的气了,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桑宁宁抿抿唇,反手归剑入鞘,生硬道:“你说。”
容诀眼睫微微颤动着,似乎有些心绪起伏不愿与人说,但拉住她的手却仍旧没放开。
屋外风声呼啸作响,将风铃重重吹在墙上,屋内宛如被掀起的波澜浸湿,连血都泛着冷。
安静了一会儿,容诀再次开口,声音依旧平稳且温柔。
“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,只是我想知道,小师妹,你手指上的那个戒指,是谁送的?”
上面的情绪很杂乱。
嫉妒、渴求,与求而不得的野望。
桑宁宁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,看到了那枚储物戒。
普普通通的黑银之色,没有半点独特之处。
桑宁宁怎么也想不明白。
她向来是个对于好奇的问题回刨根究底之人,哪怕此刻也没有立即回答容诀的问题,而是抬起头,盯着面前人的双眼,困惑且直白地开口。
“既然不重要,师兄又何故要如此大费周章?”
先是赶走景夜扬,再是还让自己受伤。
折腾了这么久,大师兄就为了问这个么?
容诀顿了片刻,另一只手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微微用力,指节都泛起白,几乎要刺破皮肤,剥离那早已模糊的血肉。
他同样困惑不已。
是啊。
为何。
屋内寂静,只余屋外风声顿起,席卷而来,喧嚣不已。
几乎就在这阵风声止的同时,容诀回答了这个问题。
就像是他自己也在疑惑,所以只轻轻地开口,却又答非所问,听得桑宁宁不明所以。
“桑宁宁,我看了很久。”
很久很久。
久到连他也不知为何。
更久到,让他第一次想要不顾束缚和牵扯更深的因果,只想去探索出那一缕气息的根源,然后亲自前去,让对方从此脱离怨气,得到长久的安宁。
第37章
身为怨魂, 其实为天道所不容。
这是天道对世间的保护,否则若是各个怨魂都能复仇作祟,天底下岂不是要乱成一团?
若是想要复仇, 自然要满足一些条件, 比如婉娘作为赤魂怨女,她所复仇的地点就是陈老爷的住处、怨气最强的日子是她与陈老爷定亲的日子——也就是她的生辰……
而容诀亦然。
他已经记不清曾经的自己到底是何日出生, 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与他因果相欠,但他第一世作为天下皆知的“容家第一人”, 确确实实受过容家的恩惠。
同样的,容家所行之事的孽果,也会由他背负。
世间因果不可沾。
稍有不慎,就会深陷泥潭。
于是容诀想,等他还完因果, 解开身上的束缚,让一切不该存在之物悉数消失, 让那些怨气全部消散, 这一切就可以了结。
如今容家掌权的, 是从前他的表叔容云山一脉, 这一脉骨子里就带着短视愚笨,代代相传,成不了什么气候。
做这一切, 于容诀而言轻而易举。
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, 安静地旁观他人, 也旁观自己的命运。
人间无趣,风月不浓。
容诀倦怠已久, 他一向认为,在一切事了后, 灰飞烟灭未尝不是一桩快事。
但现在……
容诀稍微改变了一点想法。
他笑着弯起唇,拢起了桑宁宁的手指,拿到自己面前。
“是我方才吓到师妹了么?”容诀看向一直沉默的小姑娘,温声道,“抱歉,我只是有些担心师妹被骗罢了。”
桑宁宁一脸古怪。
她倒是完全不觉得怕,但确确实实的觉得大师兄今日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,都太过反常。
不说别的,单说明镜台那一日,他似乎都没有这样大的情绪波澜?
桑宁宁摇摇头:“我没怕,只是觉得师兄的举动……”她顿了顿,还是诚实地说出了心中所想。
“——有些反常。”
比如说,根据“师妹”和“桑宁宁”这两个称呼的转变,桑宁宁觉得大师兄虽然嘴上说着“抱歉”,但似乎也没多歉疚?
桑宁宁努力调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情商,思考起了整件事。
思来想去,桑宁宁只能得出一点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