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多的疑问压在心头,左仪水来不及计较,更来不及一一询问,只能强行稳住心神,绷着脸,抱起桑云惜匆匆离去。
人走后,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。
凉夜如寂,地上的血腥味还未消退,浓厚腥臭,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曾暗藏的杀机。
容诀脚步一缓:“受伤了?”
“没有。”桑宁宁没有动,只是在原地摇摇头,“大部分是桑云惜的血。”
顿了几秒,她又道:“我一开始莫名其妙被她压制……但师兄,我最后用的那一招,是你教我的‘风啸无情’!”
桑宁宁还记得婉娘。
倘若她的出剑的速度快过当日的那一阵风,快过扑过去的那一阵灵气,岂不是就有机可乘?
在说出这句话时,她的尾音上扬了些许,神情雀跃,那双乌黑的眼眸中焕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。
满脸似乎都写着两个字。
容诀再忍不住,轻轻笑了一下,揉了揉桑宁宁的头顶,夸赞道:“我们宁宁很厉害。”
说完这话,他转过身,背对着桑宁宁弓起背。
“上来。”容诀道,“我背你回去。”
桑宁宁缓缓眨了下眼。
大师兄,竟然注意到她力竭了么?
异样的感受从肺腑涌出,而后向四处蔓延,落在心房时,甜丝丝的,如同扎根了一颗小小的麦芽糖。
“大师兄。”桑宁宁趴在容诀背上,环住了他的脖子,将头埋在了青年的肩上,语气高高的扬起。
“我今天是不是超级厉害?”
“是的,小师妹今日令人刮目相看。”
“但我和桑云惜对战时总觉得很奇怪,她的功法像是天生克我。”
“并非如此,她兴许是有什么其他机遇,师妹不必怕他。”
“嗯,我知道。但其实这样也很好,大师兄,我能感觉得到,我和玉容剑又磨合了一点,我好像有点喜欢它了。”
“那很好,玉容剑本身算得上锋利无双。”
“我的功法也更近了一步,师兄,我好像突然快要结丹了。”
“师妹终日努力,自当有此一日,算不上突然。”
……
桑宁宁漫无目的地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,直到容诀背着她终于走到了小竹屋前,她才终于停下。
门扉打开,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在夜里分外清晰,也让发热的脑子瞬间冷静了下来。
“大师兄。”在踏入门内的一瞬,桑宁宁盯着那个风铃,忽然道,“我可能会被罚。”
不对,应该是——
“我肯定会被罚。”桑宁宁道,“很重很重的罚。”
容诀一顿,偏过头,声音轻得像是从门扉里漏进来的月光。
“怕么?”
“不怕。”桑宁宁摇头,她握住了自己刚刚取下的小风铃,手指在上面的划痕上来回勾勒。
“但我也许会被罚下山。”
桑宁宁终于露出了些许烦躁又沮丧的神情,低声道:“这里——这间小竹屋,我们可能要呆不下去了。”
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肩上,随后捧起了她的脸。
大拇指的指腹落在她的伤口上,轻轻拭去了上面的血迹。
“桑宁宁。”容诀道,“你所行之事没有丝毫错误,更没有任何值得愧疚的地方。”
两人定定对视了几秒,这一次,容诀率先错开目光,打算起身离去。
桑宁宁抿抿唇,握住了那个风铃。
她生硬地问道:“你,打算去哪儿?”
因为小时候桑家父母动辄暴怒打骂,桑宁宁从不过多询问他人踪迹,惯于独来独往,免得惹人厌烦。
这是她在多年后,第一次过问旁人的行踪。
容诀转身动作一顿,片刻后,前方轻轻传来了三个字。
“司命洲。”
司命洲?
桑宁宁垂下眼坐在摇椅上思考起来。
这地方似乎钱师姐也提过。
但是也不知道哪里到底有多远?那里的修士好不好相处?这地方似乎距离下六洲很紧,倘若路上……
桑宁宁想的出神。
突然间,冰冰凉凉的药膏覆在了左脸的伤口上,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竟激起了灼伤般的疼痛。
伤口在愈合时,总要再痛一次。
桑宁宁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,却被人握住了后颈,低声道:“别动。”
身体快过脑子,桑宁宁立刻保持原状,不再乱动。
侧后方似乎传来了一声笑,桑宁宁听得不是很分明,她又不敢转头,只能僵直着身体,垂着眼,一动也不动。
冰凉的药膏在肌肤上化开,宛如掠过的一场小小野火。
哪怕看不懂,桑宁宁也知道发生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