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良玉接过笔来,手腕支在桌子上悬空着,那毛笔上面的墨蘸得太满,慢慢从笔尖儿落在了宣纸上,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大团儿墨迹。
直到第二滴墨水儿也要滴落下来时,白良玉才提笔在那宣纸上面写下了一行字。
“前辈,”他慢慢放下笔,转头看着谢然问, “这样可以么?写得不太好,前辈见笑了。”
谢然没说话,他拿起桌上白良玉刚写完字的纸,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,才笑道: “你这字写得灵动,好看,要是这样还不算好的话,那我的字就不能见人了。”
“哎,对了,小白,”谢然的视线从那字上面挪开,对白良玉道, “我刚才来的时候忘了拿,你小师叔屋里有一个机关锁,我放在桌子上了,你能去帮我拿一下么?”
“好。”
见谢然没有怀疑他的字迹,白良玉笑着应了声好,转身快步出了房门。
白良玉刚走远,谢然就把那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了他身侧的怀浮霜: “我不认得他的字,你看像么?”
怀浮霜看了半晌,转头走到床头,将那床头的柜子打开,取出了几张纸来,递给谢然道: “这是他小时候写的。”
谢然接过那纸张,往那床头柜的方向看了一眼,没忍住笑了笑道: “人家写过字的纸你都还留着?你那小柜子里还藏了些什么?”
怀浮霜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,眼底满是留恋,许久过后,他才回过神来,轻声道: “都是……跟他有关的一些东西。”
谢然闻言,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。
当年卿之走后,他一时悲痛欲绝,把他的肉身送到了极寒之地,在那儿一待就是一整年。
等他想起来的那两个小团子的时候,本是想回了尘仙门看看他们的,亦或是把他们带走,带到自己身边照看。
毕竟也是自己看了许久的孩子,心里不可能对那两个孩子一点儿念想都没有。
可后来又一想,那两个孩子本就是了尘仙门的孩子,而且还都是了尘仙门的掌门师尊云溟仙尊的弟子,人家云溟仙尊舍不舍得让他带走另说,他们在了尘仙门待着,总归是不会受苦的。
再加上他也怕触景生情,便没敢再去过了尘仙门。
可谁又能想到,这些年竟会发生这么多变故。
这些年,他只知道自己心里苦,可看如今怀浮霜这模样,不用想也能看出来,他这些年,过得也并不好。
光是这样不起眼儿一张纸他都留着,足见这些年,他心里有多想他的小不点儿。
“前辈。”
谢然闻声回神,看了一眼小白小时候的字,其实细看起来,跟现在写的那个字不算像。
他微微蹙了蹙眉,低声道: “是我想多了,当年小白还小,那会儿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,跟现在不是很像,也很正常,所以光凭借着字迹来判定什么的话,并不是很准确。”
他说这话一半是正常分析,另一半儿是想安慰怀浮霜。
可怀浮霜却跟他的观点相反: “可我却觉得,他这个字写的,像极了小不点儿。”
谢然又盯着看了半天,可还是不明白哪里像。
怀浮霜看着白良玉刚才坐过的地方,眼底多了几分温柔: “方才他写字的时候,我就在旁边看着,他起笔,抬笔,落笔,哪怕最后放笔的姿势,都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。”
谢然顺着怀浮霜的话往桌子上看了一眼,这才发现小白放笔放的习惯跟旁人完全不同。
正常人放笔,都是把毛笔笔尖搭在那方砚台的边缘,可小白刚才却把整支笔横放在那砚台的中间。
谢然心下一喜,转头看着怀浮霜: “你是说,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放笔的?”
“是。”
这回怀浮霜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,而不是往日里冷淡又带着几分敷衍的“嗯”字。
“那你之前怀疑那个假的小白的时候,有没有看过他写的字?”
怀浮霜摇了摇头,道: “没有。”
他早怀疑那人是假的,若不是顶着一张跟小不点儿一模一样的脸,就那人做的那些坏事,他连杀了他的心都有。
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观察他写的字。
谢然闻言,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,双手在胸前环抱着,道: “我刚才让他去拿的,是你们小时候经常玩儿的那个机关锁。”
怀浮霜听到这儿,瞬间抬眸看了谢然一眼。
他本以为谢然让白良玉出去拿东西是为了支开他跟自己说话,如今才明白,让他拿机关锁的本意是继续试探。
他们小时候玩儿机关锁,有十几种解法儿,他小时候也教过小不点儿很多次,但小不点儿却十分执拗,只肯用那一种方式解开。
如果……白良玉能用跟小时候他最喜欢的那种方式把机关锁解开的话,或许就可以证明,眼前这个人,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小不点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