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要我说什么呢?说让你去和亲,还是不让那个女郎去和亲?你觉得这可能吗?”王导没回答,只抛出了三个反问。
“就算,就算最后不可能,但至少你该告诉我,让我去争取啊,怎么还能顺水推舟,帮陛下一起瞒着我呢?”
“舅舅,让一个弱女子代我受过,嫁给北国的虎狼之辈,你于心何忍?我又良心何安啊!”独孤珩右手握拳,重重锤在自己身上,神情痛苦不已。
“于心不忍,良心不安,这样的感觉,你以为我就没经过吗?”
“当年你母亲刚嫁给你父亲没多久,国家就陷入了内忧外患之中,你父亲只好披甲上阵,御敌于国门之外,可他却死在了战场上。”
“那时你母亲才刚刚怀上你不久,你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们独孤家的兵权,算计你的母亲,我的姐姐,你知道吗?!”
“家事已然如此艰难,偏偏国家又在动荡之中,北方的大好河山啊,就这么丢在了那些蛮夷手里,至于我们,说的好听,叫衣冠南渡,可当年谁不知道,那跟仓狂逃窜的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?”
“我们是没有一点血性,不想夺回北方吗?不是!当然不是!”
“我们有热血,有抱负,可我们不能打啊,因为局势不允许,所以我们必须忍辱负重,以待来日。”
“可南方的世家大族又怎么会愿意接纳我们这些外来的人呢?再加上当时陛下又只是一介闲散宗室,可谓是举步维艰啊。”
“那是什么局面啊,现在想起来,真是一言难尽啊,”王导提到此处,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那后来呢?该怎么办啊?”独孤珩的思路被他带着走了,情不自禁的就问道。
“怎么办?该怎么办就怎么办,给人家赔笑脸,说好话,展示实力,恩威并施,稳住局面,扎下根来,慢慢的融入这里,这才有了我们家现在的光景啊。”
“珩儿啊,我们受的这些苦,遭的这些罪,都是为了让你快快乐乐的成长啊,看着你一点点的长大,我和兄长那是无论受多少委屈,也都心甘情愿的。”
“为了你,我们什么都能做,什么都敢做,你知道吗?这是我们当年在你母亲墓前发下的誓言,绝不让任何人伤你害你,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?”
“为了一个外人,来责难爱你,宠你的亲人吗?”王导先是诉说自己的不易,随即就开始大打感情牌,试图说服对方。
“可这事本来就是我的错啊,怎么可以牺牲无辜的人呢?”独孤珩绷不住了,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。
“我心里痛,我难受,我受不了,舅舅,你知道吗?”他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襟,声泪俱下的控诉着。
“我知道,我怎么不知道啊,可做人就是这么难啊,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违背良心,以保全大局啊。”王导走上前去抱住了他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并继续游说劝慰着。
“珩儿,你现在痛苦是肯定的,但等你做的多了,见得多了,你就会发现,这不过是你人生路上,成长起来必须付出的代价罢了。”
“每一次的痛苦抉择,都是在杀死心中那个怯懦善良的自己的过程,可同样的,你也将获得新生,迎来一个更强大的自己,你会因此更加坚韧,更加果断,会更有能力守住想保护的人。”
“珩儿,我不指望你能立刻就能接受我说的这些,但是我求你,别为了外人伤害自己,也让我们伤心,好吗?”王导抬手搭在他肩膀上,目光灼灼的看着他,引诱他答应。
“……可是,可是舅舅,那个外人,是因为我才被牵连进来的啊,”独孤珩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。
“是啊,因为你,她才被牵连至此,要出嫁和亲,可你想想看,如若此事彻底揭开,前秦那边得知真相,闹将起来,引发战乱,那届时受牵连的,可就不是一个女郎,而是千千万万的无辜之人了,你忍心吗?”
王导没有再说什么安慰之语,而是直接抛出了一个算数题,让他直观的面对未来可能会产生的得失结果。
而在这样的假设下,独孤珩真的没办法再说他要选择另一条路,因为不需要多么聪明就能知道,这两条路,哪个能救更多的人。
“可那个前秦二王子见过我,如若成亲之夜,他发现新娘不是我,那,那……”,但独孤珩还是心疼那个替他出嫁的女郎。
“珩儿,那这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事了,”王导说不出什么话来圆了,因为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结果,那个和亲的女郎,这次一去,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
“我手上还有那个前秦二王子硬塞给我的匕首,可以给她防身吗?就当是给她一个保命符?”独孤珩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王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