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再然后呢?”独孤珩又问他。
“没有然后了,不管我怎么明示暗示,他都一个理由挡回来,美名其曰,‘我等初来乍到,应当求稳为上’。”司马裒摊开手,学着王籍之当时那副样子给他说了一遍。
“他讲的也没错啊,牵一发而动全身嘛,就像那天韩琦说的,没有绝对的把握,我们绝不能轻举妄动,”岂料独孤珩此时却赞同了这话。
“阿珩,你到底是哪头的?他说这话分明就是敷衍我嘛,”司马裒觉得很委屈。
“可我当时让你装出查账的样子,也是为了敷衍他们,麻痹他们啊,不都一样吗?”独孤珩却反问道。
“但是他这态度,也太让人生气了吧,”司马裒还嘴硬。
“这恰恰才是正常反应,你想啊,表兄他们家是迁居此地,自然而然要倚靠当地的豪门世家,双方有些利益纠葛,言语间多有回护,也属常见,不足为虑的。”独孤珩却看的清楚。
“那这次的查账,他们这么不配合,我们就算了吗?”司马裒察觉到了他对此事的态度有所转变,一时竟也没了主意,不由得询问道。
“当然不行,查是一定要查,但其中的度,我们得好好把握一下了。”经过昨晚韩琦的劝说,独孤珩也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一下。
“如今我们手握的关键证据,就是刘靖将军提供的真账簿,若要证明他们作假糊弄朝廷,要么实地勘察,重新清丈田亩。”
“要么,就让刘靖将军直接告发,当面对质,如若他们不认,那就再行清丈田亩之事,总有法子将这些硕鼠一一揪出来的。”
“可若是真的这么做,无异于把刘家父子放到了会稽世家大族的对立面,连带着我们都会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。”
“即便最后强压着得到了想要的结果,恐怕其中流的血,杀得人,也会达到一个不可想象的地步,这不是我们的初衷。”
“所以,这两种办法,我都觉得不可行,”独孤珩摇了摇头,条理清晰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,难道真要等着天上掉馅饼,给我们蹦出来个解决办法吗?”司马裒听他说了这一通,结果没一个能用的,本就愤怒的情绪更是迭加了许多浮躁。
他的性子本该更沉稳些的,从那次处理独孤珩雨夜被掳走的事就能看出来,在大是大非面前,他还是很有担当,且有急智的。
但不管怎样,他到底还是个少年人,刚刚封王,怀揣抱负来到封地,准备大干一场,不成想竟是处处受限,步步艰难,此间落差之大,情绪不稳也是正常的。
而独孤珩呢,他是最近找到了新的事干,又有韩琦时不时的提醒着,不然估计也是这种状态,幸好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头脑清楚,冷静自持的。
“你还别说,真就是天上掉馅饼,蹦出来的主意,”独孤珩随即与他说出了自己这些天的收获与感悟。
“……总而言之,事情就是这样,现下我们想要治理好会稽,那么就只能先设法撬开一个角,并拉拢一批忠于我们的本地世家,比如,刘家父子,然后再由他们去对抗原来的那些不法之徒。”
“与此同时,我们也要暗自积蓄实力,钱财,军队,民心……等等,待到全部收拢到手,那么时机便已成熟,自然可以一举拿下而不留任何后患。”
“不过现在,我们只能徐徐图之,你明白吗?”独孤珩挑了挑眉。
“那说了半天,这事不还是没解决吗?”司马裒听了这一番话,倒是渐渐平静下来的,但他也一针见血指出了一个重点。
“不,可以解决,”独孤珩摇了摇头,“阿裒,表兄反对你的提议时,你有注意过他的神情吗?”他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。
“能有什么神情?就是一直非常淡定啊,他……”司马裒说到一半,突然反应过来了。
“对啊,他怎么能那样平淡呢?就连反对,都是委婉的,这不对劲啊。”他歪了歪头,一时陷入了疑惑当中。
“如我所料不错,那真账簿的主人,只怕已经联系过他了,”独孤珩闻言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“如今他反对,但却不激烈,那么很大可能,他已经有法子应对了,就好比上巳节那天发生的事一样,他秉承的,依旧是息事宁人的原则。”
虽是猜测,但他却有七八分把握,现下只差亲自与王籍之面谈,那么剩下的几分,也就可以落地实锤了。
“可这怎么能一样呢?”司马裒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大实话,才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,立刻补救。
“阿珩,我不是说你被冒犯不重要,只是,只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