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靠岸,徐元礼先下船,随即伸手扶何霜,道:“今日元轸亲自在暗门守夜,我既已出现,必定有人前去镇上通传。眼下更重要的是,去之前,我们须对好口径。”
“我也要去你们祠堂?”
“嗯。”徐元礼压低声音道,“我离开这一日,镇上想必已是谣言四起,方才元轸说到人心惶惶,恐怕不是夸张。”
“对口径可以在船上对嘛!”
两人谈话间已到徐元家门口,有院门灯光照射,徐元礼目光往何霜身上一扫。“幸而夜黑,元轸还不曾注意到你这身衣物,否则根本等不到上祠堂自证。”
何霜闻言,上下打量一遍自己,很时尚,很美。确认这点,何霜心情不自觉地轻快起来,连步伐也轻盈了许多。她跟上徐元礼,道:“假如,我是说假如啊,我们没法自圆其说,后果会怎么样?”
徐元礼脚步顿住,而后抬头望天,语声沉沉道:“不堪设想。”
“……”
回房换衣服的时间,何霜想了很多,关于徐元礼说的“不堪设想”,其实以她连日来在镇上的观察,倒不觉得镇上人有多坏多可怕,但想到镇上人一千年来受困于此,有很多人做梦都想出去,一旦出去不再遥不可及,势必会引发动荡。
舟口镇平静祥和一千年,在还没摸清暗门究竟怎么回事之前,她不希望这宁静被打破。此外,何霜非常确定,回到舟口镇,她很开心。
换好衣服出来,何霜没在院子里看到徐元礼,厨房有灯,她径直往那走去,果然看见徐元礼在桌前忙碌,tຊ何霜走近他,渐闻到药草香。
“你风寒尚未好透,不可掉以轻心。舟口镇药物虽然比不得那边,总归是聊胜于无。”徐元礼边说着,边递给何霜一碗草药。
何霜没说话,默默送药入口,喝完药把空碗递回给徐元礼,不防被他顺手塞了个小东西。何霜摊开掌心,在厨房微弱的烛火下看见一个暗红色的干果子。
“甜枣。”徐元礼道。
“吃的?”
徐元礼点头,“此前见你喝药,总是苦不堪言的样子。去过那边才知道,原来你们的药是甜的。”
收他一颗甜枣,何霜心头比枣还甜,甜枣进了嘴,她才想到问:“你偷吃了我的药?”
徐元礼扭头往外走。
再次从徐元家出发时,夜又深了些。徐元礼撑船离岸,招呼何霜道:“你坐我近些。”
“啊?”
“谈话方便。”
何霜想到前不久徐元礼贴着她耳朵说话的体验,当时情势紧迫,她没来得及心猿意马,此刻她心情愉快,对他的提议简直可以说是,正合她意。
而当何霜走去和徐元礼相对而坐,主动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他面前,徐元礼却不自在起来。“倒也不必这样近。”
“不是怕隔墙有耳吗?”
“河道宽阔,又有流水干扰,没有那么容易——”
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。”何霜打断他,“时间紧急,快说正事。”
徐元礼清了清嗓子。
趁此机会,何霜学他之前的动作,先凑到他耳边说:“关于我们昨天的去处,我有个想法。”说话时,何霜明显感觉到他颤了颤。
“什么……想法?”
“就跟大家说我们去了桃林,在桃林迷路了一天。”
“桃林是障眼法,骗得了镇上其他人,骗不了老先生。”
“老先生那里,我们可以有另一套说辞,”何霜探身贴近徐元礼,“本来你们也一直在避开镇长那派的人,就说是为了甩开他们。你不要忘记一个关键点,从老先生那里掌握的信息来看,所有离开舟口镇的人——哪怕郭先生,都没有再回来过,一天之内往返舟口镇和那边,是超出你们认知的事情,如果不是你自己亲身经历,你也不会相信的,对吗?”
何霜这番话说完,徐元礼陷入思考。
良久,徐元礼凝视何霜的眼神忽然一松,脸上浮起笑意。
何霜莫名,“笑什么?”
“没什么,”徐元礼道,“只是想到半个多时辰前,你还在哭。”
何霜送他一道标准假笑。“你不说我都忘了,还不是你骗我骗得好苦。”
徐元礼脸色瞬间变得认真,“我何时骗过你?”
何霜顿了顿,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:“你在那跟我说你不走,又说来日方长什么的,其实是骗我的吧?”
许久没等到徐元礼的回答,何霜只好坐回原位看他表情。
却见徐元礼冲她招了招手,“附耳。”
何霜凑过去。
“不是骗你。”
徐元礼似乎找到了咬耳朵说话的乐趣,说话语速慢得令何霜不得不端正坐直身体,道:“那你解释下为什么非要我送你?你一点都不怕我伤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