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这样,不会有暗中勾结的操作吗?”何霜问。
“实不相瞒,镇上几百年前发生过此种情况,”元轸负手慢步道,“只一次,便不复再有。”
“为什么?”
到徐元家门前,元轸停步,稍稍侧身面对何霜,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,“那一次,持同一意见的八人在入夜时分遭到不明身份的村人暗杀,八人,无一幸免。”
“那八人都是暗中勾结过的?”
“其实没有任何实证证明此事,村人之所以犯下如此大案,也是因为当时八人在论道上的言行大失公允。自那以后,论道便成为镇上最神圣公平的事情,无人敢私下作乱。”
“犯案的凶手呢?有没有找到?”何霜好奇追问道。
元轸摇头,忽而莞尔一笑,道:“何姑娘对这桩骇人的事件似乎很有兴趣?”
“嗨!”何霜无所谓地笑了笑,正想解释自己的目的,腿上忽然一团毛茸茸的活物扑过来。
“东南!”何霜满怀欣喜地蹲下来撸狗,“你怎么来了啊?”
元轸也随她一同蹲下来,手刚往东南头上伸,东南立刻扭头朝他低声一吼,神态像是在说“莫挨老子”。
看到元轸尴尬委屈的脸,何霜暗觉好笑,道:“谢谢你送我回来,关于合作权的细案,我会尽早给到你。”
“尽早是何时?”元轸眼神往徐元家一瞥,“姑娘想必也很清楚,使你去留为难的不是我元家,你早日决定,能早日安心在镇上——”
元轸话没说完又得东南一声低吼。他也不恼,大方一笑,道:“明日一早,我来接姑娘?”
“早上我估计起不来,”何霜随口推托,“中午?”
“便依姑娘。”元轸施施然撩袍起身,“既已说定,元轸便不打扰姑娘,明日再见。”
何霜冲他挥手,“再见。”
东南也冲他连续吼了两声,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说再见。
同东南一起回到徐元家宅内时,何霜看见医堂已经点了灯,有病人的呻吟声从内传出,间或伴有徐母对病状的说法。东南径直走去厨房,何霜也跟随其后,以为徐元礼应该在医堂帮忙,没想到他正在灶前生火,看到何霜进门,只飞快扫了一眼,便重新转向灶膛。
徐致在桌案上切菜,当先和何霜打招呼:“何姑娘回来了。”
“嗯,”何霜应了声,“你没回家?”
徐致摇头,“赶上蒋大夫和徐元大夫接待病人,我也刚好没事,就帮个手。”天色渐晚的厨房,徐致脸上神情明明暗暗,似是还有什么话想说,往外看了一眼之后,却没有再说了。
何霜点点头走去灶前,眼见徐元礼始终盯着灶膛里的火,一眼都不看她,像是在闹什么脾气。何霜不解,走向他的脚步因之顿住,又转回徐致,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”
徐致微笑着摇头,“元青已经包揽了。”
“元青在哪?”
“不在水井吗?”徐致探头向外,“不在水井的话,便是去了河边,我吩咐他去洗菜了。”
这会儿,徐元青看着应该比他哥讨人喜欢,何霜心道。正打算带着东南一起去河边,哪知才刚转身迈步,听见身后徐元礼说:“镇长可有为难你?”
说不上是被哪种情绪左右,在听到他的声音时,何霜情不自禁想笑,这种克制不住的、少女时期才有的娇嗔反应对她而言实在太荒谬。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自己这种状态,于是招手唤来不远处的东南,一边下蹲一边说:“没有。”
“既没有为难你,为何留你一下午?”
东南一直傻呵呵地仰头看着何霜,何霜借机光明正大地露出笑意,等这道笑意大致看上去与徐元礼没有任何关系时,她才转头看向他,对上他颇为严肃的表情,道:“他想和我谈些合作。”
“镇长想与你谈合作?”刚切好菜往大灶走去的徐致惊道。
“是,他想要暗门的线索。”
“何姑娘慎言。”徐致低声道,眼神示意外面还有别人。
何霜会意,对他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。
“哧”的一声,徐致将菜倒下热锅,厨房瞬时被炒菜的声音占满。何霜对厨子有种刻板印象,总觉得握锅铲大操大办那样子很像莽夫。徐致炒菜的动作完全纠正了何霜的偏见。他手里握的明明是锅铲,却因为用法得当,施力有轻重缓急,加上他对待炒菜的神情也自有一种认真和庄重,身长手长的优势,倒像在灶前挥毫泼墨,十分赏心悦目。
何霜一边撸狗,一边感受喧闹里的细节,心里像被一把毛梳子梳过,出奇地平静。她发现,舟口镇正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,逐一改变她对日常生活的见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