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心想透过药方看看到了什么程度,便起身问道:“是哪位老夫人?杜工既忙,可须我帮忙抓药。”
杜博士是专门负责给德邑公主配药的,太医叮嘱过他,一般这事儿他都亲力亲为。
眼下忙得不可开交,又知姝黛是隋世子亲自邀请来的,应当两人关系不错,便忙将药方一递,感谢道:“是庆绥侯府,那就麻烦尤小姐了。”
姝黛接过药方,但看上面虽然复杂的零零种种二十几种药材,然而白术、生地、麦冬、冬虫夏草等,更多是滋阴润肺的慢调渐补之物。虽说老夫人的确咳得厉害,滋阴润肺是必须,但若病情严峻,这些药材显然只在调理的作用,不够起底续命。开药的太医既是皇上亲自安排的,不可能如此浮浅应对。
难道……侯府老夫人病得也“别具一格”,不似外边所传的病危程度?
想想堂堂一个年迈的德邑公主,却能匀出手来,替女儿与外孙泄愤,给温府泼泔水。
如此不按规则行事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姝黛默默收敛在心底,只按着药方将五日的药量抓好,扎成小包,递给了杜博士。
*
眨眼就到端午节。
因为才破了一起要案,其中牵涉者地位斐然,今年的端午节,三省、刑部、太医院等部门都不放假。
隋云瑾通宵达旦几日,在小金的催促下,得空回了趟侯府。
庆绥侯府位于新昌坊,靠近皇城,门庭端重而显赫。
上了青石台阶,进入外院大门,裴管家正在饲喂一群猫猫狗狗。都是老夫人让弄回来的小东西,清一色的黑白相间,小奶猫和小奶狗,嘤嘤呜呜的互蹭着脑袋。
尚是分不清物种的小月龄,互相都把对方当成了同类。
分外的软糯可爱。
裴管家忍不住想:所以怎么说,也就是德邑公主了。谁家老夫人病得快不行,还有闲情逸致养猫逗狗的。
隋云瑾觑了眼脚下舔舐的猫咪,晓得祖母还有这些志趣,便知实际无碍。
心底舒口气,关切地问道:“祖母与父亲他们这几日可好?”
裴管家一抬头,瞅见是世子回来,一袭玄色锦袍翩翩然,微蹙着浓墨般的剑眉,眼下几分熬夜的青影。连忙恭敬道:“世子爷回来了!”
“侯爷出门钓鱼去了,侧夫人在老夫人院里陪着……唉,老夫人这几日咳得更是厉害,世子爷快去瞧瞧吧。”
隋云瑾的母亲,也就是侯府夫人兴昌郡主,乃前朝王室流落民间的遗孤,被大晋朝找到后赐封了兴昌郡主,嫁给了隋侯爷。
但郡主心不系红尘,生下隋云瑾之后没多久,就去寺里清修了,多年来鲜少归京,也不爱隋云瑾去看她。并且把贴身的婢女宋氏抬了做侧室,照顾年幼的儿子。
侧夫人宋氏对郡主忠心耿耿,一直悉心抚养着隋云瑾,直到他满十岁后,才自己生下一双儿女,如今都才十一二岁左右。
老夫人德邑公主眼看年岁渐长,急着要抱孙子,是以只能催逼隋云瑾快些成亲。
隋云瑾去到祖母的喆泰院里,刚迈进院门果然便瞅见了搁在中间的棺木,不由得心疼又无奈地叹口气。
祖母的病势他已问过饶太医,是何种状态他心中早就有数,远不到躺棺木的程度。左不过还是心病占上头,当下头一桩心病就是他的世子妃。
厢房里的红木床榻上,德邑公主正半靠着身子,旁边侧夫人亲自喂着燕窝羹:“老夫人您慢点喝。”
德邑公主胃口好得不得了,平素吃麻麻香,这燕窝羹她喝了几十年了,喝得红光满面的。
可自从去岁秋天,大外孙赫铂锐战死沙场,尸骨无存,她悲伤不已,这就开始着急起亲孙子的婚事来了。隋云瑾一日不成亲,她这燕窝喝得也没劲头。
德邑公主责怪道:“云瑾这小子,不过当个六品司门,却操劳得家都不回来,我看分明是在躲我的唠叨。闹出这么大一桩案子,太后那边又不定摆出什么脸色,他也不懂收敛几手,徒然扰我替他着急。我看非得等我真躺了板子盖上盖,他才舍得从刑部回来看一眼。”
侧夫人宋氏在旁温声安慰:“世子志向高远,这才刚到刑部没多久,暂时做个司门,将来必定大展宏图。他应有他自个的打算,老夫人莫担忧,妾身已让小金去催促,得空这就回来。”
话音未落,隋云瑾站在门边定了定神,启口道:“孙儿岂敢不回府,这才忙完一段,就赶忙回来给祖母请安来了。”
瞥了眼老夫人已然喝得见底的碗,心底落实了她无碍,不着痕迹抿了抿唇。
德邑公主转过头,看到了小子的憔悴,顿时气急又心疼:“知道回来就好,忙得觉都不睡了,小金说你一日只食两顿,就那般忙活!还有我那漂亮的孙儿媳妇呢,几时领回来让我瞧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