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檀帮她把面条下进锅里,轻轻应声好。
面吃到一半,景林文回来了。
他步履匆匆,脸色也不甚明朗,从玄关处换了鞋进来,见到餐桌旁坐着的景檀,愣了瞬。
“今儿怎么想着回来了?”
“回来拿点东西。”
得知景林文还没吃饭,李妈放下碗筷又进了厨房。
景林文望了眼女儿,抬脚上楼,“跟我来书房一趟。”
书房在三楼,景檀这些年很少上去,前一次踏进书房,还是在景林文通知她联姻的时候。
小时候不懂事,肆无忌惮闯入过爸爸的书房几次,好奇地摸着摸那。景林文那时对几岁的女儿也还算宠溺,怎么闹都任由她去了。
后来家里换了位女主人,景檀渐渐明事理,在家里越来越懂分寸,再没有踏进父亲的办公区。
再后来她长大了,景林文开口让她进书房,便是以成年人该扛起肩上责任的要求来替她规划婚姻大事。
时隔将近一年,他再次有话要谈,也还是逃不开一早加注在她身上的“投资”。
景家最近生意难做,景林文为此奔波了许久,从新年后到至今,到处寻合作商,却效果甚微。
近十几年景家表面看着和从前差别不大,但其实内里渐渐堪忧。景林文是家里的独子,从小锦衣玉食惯了,年轻的时候也多有风流不务正业,以至于在刚接手家业那几年不能服众,若不是江蘅英帮他周旋,当时状况只会更艰难。
到底是比不了祖上的经商之才,景家渐有衰退之危,景林文自然想扭转局势。他想借沈家的力,但又不肯主动开口,怕丢了自己脸面,而江蘅英猜透他的心思却迟迟不伸援手,就等一个景檀的立场。
是盟友才捞你一把,若对我无用,何必大费周章。
景林文将意思传达给景檀。
“景檀,你父亲我身上的担子不轻,你身为我的女儿,从小吃穿用度没亏了你吧?你懂事点儿,帮着我些又能怎么样?”他愁恼抚额,重重叹气,“你黎阿姨也不让我省心,这肚子越来越大了不好好坐胎,忍不住又跑去和各家太太打牌,瞧瞧,都到吃晚饭的点儿了还不回来,最近这都是常态。”
黎淑一向喜欢打牌,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。她牌技并不厉害,但胜在嘴甜,有时候输了回家和景林文说点儿好听的,景林文也随她去了。偏偏这些时日景林文工作不顺心,被她这任性的行为激得心情更躁,语气重了些呢,黎淑也委屈起来,埋怨他天天见不着人影,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想消遣会儿都不行,她这还怀着孕呢就对她使脸色,一点儿都不体贴人。
景檀对于他们夫妻间的状态不做评论。
既然景林文又向她开了口,她也决定说清楚,“父亲,您生我养我这么多年,我该回报。您让我帮您可以,毕业后我可以回来帮衬您,从公司内部出现问题的点出发,慢慢去解决去改善——这是我理解的可以为您做的事。忽略自身缺陷一味指望他人,并不能解决根本隐患。”
不等景林文开口,她又道,“当然您可以放心,继承家业非我所求,您留给第二个孩子就行。我只是说如果您需要,我可以帮忙。但我迟早要去做自己的事,不会永远束缚在这儿。”
她大有还清恩情解除捆绑的意思。
景林文冷笑,“你这挺有意思,报恩的方式还自己定了?”
“我只是在替我自己做决定,”她语气平静,“也希望父亲您也可以,将筹码放在身上,而非旁人。”
她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,只是从前没这么明确地表明态度。
这态度她同样也告诉了江蘅英。
“抱歉伯母,”景檀开口,“我不想站队任何一边。”
“景家生意上需要什么调整改进,是我父亲需要去操心解决的事,您在工作中想制衡对手,也需要您自己拿管理手段说话。这是你们的路,我若横插一脚做个用完即弃的剑鞘,结局不会有多好——做身边人的眼线,最后扣上背信弃义的名头,不值当。”
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,景檀不再多留,起身告辞。
“景檀,”江蘅英在后面喊住她,“希望你不要后悔。”
“也别试图让沈阔做你的靠山,”她眸光逐渐锋利,轻勾唇角,“你们和寻常夫妻可不一样,谈感情太飘浮。”
景檀淡声:“这就不劳伯母费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