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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澜处在黑暗之中。
大抵是陨灭了?
她真是怎么也想不到,她死得这般狼狈,没死在为了沧澜海的战争之中,也没死在魔族的手底下,而是死在了一只没有灵智的凶兽嘴下。
“你别动。”
黑暗处传来沙哑的声音。
她竟是没死吗?原来是被这人救了。
这是哪儿?
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,他道:“你被一只烛龙穿透了身体,和它一同被海浪冲刷上来,它死了。我将你从烛龙口中挖出来,养着你。这里是海边的村落。”
原来烛龙的最后一击是用了它自己的命。
扶澜想,既然如此,那就先让他救她罢,她身上有灵力,恢复得应当很快,等她恢复过去,再给他酬谢罢。
她动了动,自己伤的是左肩膀,便用右手四处摸索,摸到自己的眼睛,一片粗糙之感,大约是被东西束缚住了,她要摘,那人就道:“你的眼睛有伤,不要乱动。”
原来她还伤到眼睛了么?
扶澜放下手。
她开口:“谢谢你。”
那人不让她动弹,每日她都只能在黑暗中趴在床榻上,或者用右肩膀靠着墙壁,百无聊赖,这时候,他递来一个冰凉的木制物,扶澜摸其轮廓,只稍微动了两下便知,这是琵琶。
她心中起疑,“你……是如何得知我会弹琵琶的?”
“姑娘的手和寻常女子的手不同,通体细腻莹白,却只有指尖带了茧,不似做农活的,也不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姐,应当是以弹奏琵琶为生的。而弹琵琶的舞女也不会到海边,更不会被烛龙咬伤,所以姑娘应当是身负灵力、以琵琶为器的海灵族罢。”
扶澜放下心,摸到琴弦叩出几个音,音调标准,便对他道:“你说的对。等我伤好,我会回来报答你的。”
无聊的时光其实不是最难熬的,最难熬的,是他为她的肩膀上药的时候。
他对她道声“失礼”,便去解她的衣裳。
修长如玉的手指挑起衣带,一拉,一松。
衣裳如花瓣垂落。
她背着身,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肘间腰际,露出莹白细腻的裸背,背上线条流畅,中央一条修长的沟壑笔直而柔软地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,在衣裳边沿之下,可见若隐若现的两个柔媚腰窝。宛若鬼斧神工雕刻而成。
唯有点缺憾,就是被獠牙洞穿的两个窟窿。
那人的嗓音似乎比平时更沙哑了些,“姑娘莫怪,小生失礼。”
第1章 各自归(二十一)
扶澜自己也是医者, 并不介意这些,既然要治伤,那就大大方方地治。
他的带有薄茧的手,指腹涂抹了药膏, 覆在她的肩上, 肌肤之间,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冰凉的药膏。
先是指尖在她肌肤上触了触,留下糊状的药膏, 再用指腹涂抹, 他的力道很轻, 生怕弄疼了她, 一点点沿着伤口的边沿涂抹、晕开。
不疼,只是被他的温度弄得有些痒。
扶澜心里想着, 他这抹药的手法和力道, 真是和那人像极了。只不过他才不可能再来沧澜海呢, 他那般冷情。
她问:“你为何救我?海边的渔民常常以为海灵族是精怪,不敢靠近, 若不是为了谋生,断不会住在此处, 而你却和他们都不一样, 你不光不畏惧我,还不畏惧烛龙, 甚至将我养在家里……你可有爹娘、可有妻儿?”
“姑娘多心了, 我乃俗世云游的道人, 无父无母, 亦无妻儿。路过此处,偶然见到姑娘。”他干笑一声, 似在掩饰尴尬,“实不相瞒,小生不才。我见姑娘的第一眼便对姑娘心生爱慕,惊鸿一瞥,实难相忘。”
“那我恐怕要辜负你的心意了、”
“为何?姑娘可是心有喜爱之人?”他为扶澜抹药的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,扶澜轻轻嘶了一声,他道了声抱歉。
扶澜道:“我没有心爱之人,我现在的心里也容不下任何人,我无心情爱。”
他继续追问:“那姑娘从前,可有心爱之人?”
扶澜顿了顿,“我有的。我曾经用命去爱过他,他也用命来爱我,只是我们的命注定走不到一起,便罢了吧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“他在我的心里,已经死了。”
那人沉默良久,最终只是一声叹,“可惜。”
他为扶澜抹好了药之后,用条绷带缠绕,缠绕的时候,他的手要从她的腋下穿过去,他手指修长,竭力控制,可骨节依旧堪堪擦过,他觉察到她的身子一僵。
但这时候,不论道不道歉,都会让扶澜尴尬,是以,他保持了沉默,只当是不曾察觉。